ZT从这回到汉朝（在古代史中透视现代政治）

我行我素

作者：沧海逐龙
转自：http://club.cat898.com/newbbs/dispbbs.asp?boardid=1&id=2961664
第一章 天降斯人

****我的父亲是野兽

皇帝是很风光的，但很少有人知道做皇帝的苦。

先不说别的，在名誉方面，皇帝就得先“埋汰”自己，因为：

大凡皇帝，都不是人的儿子，而是禽兽的儿子！不是双足的怪禽，就是四足的猛兽。

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刘邦就有着这种不清不白的血缘关系。

话说刘邦的老爸太公，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就发现了自己老婆刘媪的“外遇”。当时，刘大妈在大泽的堤坝上休息，不小心就睡下了，睡下以后，就梦见自己和神交合。

当刘媪梦见和神交合的时候，她在现实世界中正被一头猛兽强奸，此刻电闪雷鸣、天昏地暗外加飞沙走石，刘老爸出于对老婆的关爱，特意前来巡视，就看到了这一幕惊心动魄的“外遇”：

一条蛟龙正卧倒在他老婆的身上狂舞！

动物凶猛！

刘爸爸被戴上了一顶硕大的绿帽。这是多么大的屈辱！

更屈辱的是，给他戴绿帽的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而是一只没有人性的野兽！

在最近的人口普查中，我们曾经找到一个最雷人的名字：秦寿生。

刘邦面临的却是一个更雷人的事实，因为按照历史的描述，他才是货真价实的：

禽兽生！

这么说，要做皇帝，就得先做禽兽的儿子，所以，皇帝的苦不是我们这些没有做过皇帝的人可以体察到的。

比皇帝更苦的人是皇帝的老爸！

因为要做皇帝的爸爸，就必须戴绿帽，这可是一个男人最要命的精神屈辱！不仅要戴绿帽，还要被野兽戴绿帽（雪上加霜呀），皇帝老爸的痛苦可想而知。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妈是真的！

但显然，这只是一个神话。

刘邦的老爸只能是他老爸，而不可能是一头凶猛的动物！

给太公“戴”上绿帽的不可能是猛兽。他是谁呢？

有人说是太史公司马迁，因为他最早记录了这一起“外遇事件”。

只有脑残才会这么联想。

真正给太公“戴”上绿帽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儿子：

刘邦！

为了当皇帝，抹黑老爸也是在所不辞的！

这不奇怪，做皇帝就要无耻，无耻没有下限：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不说这些了，总之，在公元前256年，传说中“野兽”的儿子刘邦先生诞生。

根据推断，刘邦老妈被“兽奸”的日子应该发生在公元前257年。（前提是，野兽儿子的孕期也是十个月）

虽然刘邦小弟弟的父亲来自未知世界，但这小子的户口还挂靠在人间：沛县丰邑中阳里村（今江苏省丰县中阳里大街）。

****初混江湖

大家知道，刘邦的职业就是做皇帝，这么说，他是一个政治家。

皇帝不是捡来的，也不是抽签得来的，他是打出来的。所以，刘邦当皇帝之前，必须先得干革命，革命是一个比较高雅的词汇，通俗一点说：革命就是流血，就是杀人（要领是流别人的血，杀别人的头）！

那么在闹革命之前，他又是干什么的呢？

他是打混的，是古代的“打混一族”。

有人说，中国有两位皇帝具有相似的命运，他们都是从农民起家，通过个人的奋斗而成为彪炳史册的皇帝的。不错，这两个人就是刘邦和朱元璋！

但我要说，刘邦与朱元璋相比，有两大优势：

一是刘邦干过公务员，也算是跳过龙门当过官的，革命前的日子比较惬意，干公务员之前，虽然过得不是很好，但东游西荡，很自由，不像朱元璋那样连饭都混不上，全家还饿死了大半，对社会苦大仇深。

二是刘邦有文化，而朱元璋是个文盲。有人认为刘邦是没有文化的，这绝对是一种偏见和错觉，事实上，刘邦不仅不是文盲，还受过高等教育，算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了，要不，他怎么能进入秦朝的公务员队伍呢？（当然，刘先生的学历有点水分，这点我们后面会谈到）

刘邦的这两个强项非常重要，不论是对老百姓，还是对官员。

由于刘邦早年没有被社会过度折磨，所以，刘邦当皇帝之后，才会奉行“宽法治世”，这对汉朝的老百姓是来说是莫大的福祉。（而朱元璋则和刘邦相反，苦大仇深的痛苦经历铸就了他的性格变态，其中一大特色就是重典治世）

刘邦本人有文化，建国后，也比朱元璋更懂得精神文明建设，刘邦对高级官员的封赏远比朱元璋慷慨，而对老百姓的盘剥还比不上朱元璋，为什么刘邦向老百姓索取得少，而又对官员能够慷慨赠与呢？这就是气度，虽然同样奉行“家天下”，但刘邦先生显然更具有“为公”、“为国”的大度，天下都是我老刘的，但我可以少拿点利润，对员工剥削（农民）少点，让高级经理人（大臣）的红利多点。

相对于朱八八而言，刘邦先生用宽法治理国家，社会治安反而比朱八八的明朝要好得多，同时，汉朝合理善待官员，贪污现象也比朱八八的明朝要好得多。

一句话，汉初的官风和民风都比明初要好得多，明朝对草民用重典，草民照样鼠摸狗盗；对贪官动辄抽筋剥皮，贪官还是鱼贯而出。

一比才知道，刘三的政治境界远比朱八八要高！

当然，我们也不能太抬举刘三，要切记一点：皇帝的境界都是不高的（阴谋诡计除外）。刘三能当皇帝，他的境界当然不会太高。

我们也不能过度恭维刘三的文化素养，要牢记第二点：皇帝的文化通常也是不高的（这点，刘秀似乎是个特例，但人家是地主阶级出身）。刘三能当皇帝，他的文化当然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所以，在革命之前，用“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这八个字来形容刘邦先生，那是恰如其分的。

虽然我已经夸过刘邦有文化，但这不等于说毛主席对刘邦的评价是错误的，毛主席说“刘项原来不读书”，这基本正确。刘邦先生的特长不在读书，而在打混。一提到读书，他就一个头好几个大。

没有文化就要吃亏，刘邦一家人都吃过没有文化的亏。不说别的，单他们一家人的名字被“没文化”给亏大了。可以肯定，刘邦先生上溯祖宗三代没有一个文化人，你看他爸爸，连名字也没有，《史记》就说叫“太公”，就老头的意思，如果刘邦的爷爷有文化，能不给刘邦的老爸取个漂亮的名字吗？

不但刘邦他爷爷没文化，刘邦姥姥家的人也没文化，所以，刘邦的老妈也没有名字，《史记》就用“刘媪”给忽悠过去了，刘媪就是刘大妈的意思，显然，如果刘邦他姥爷有文化的话，也不至于搞得他老妈连个名头都没有。（有人说刘邦老爸叫刘执嘉，老妈叫王含始，纯属后人忽悠）

由于刘邦的老爸也没有文化，所以，他们家兄弟的名字也很有特色，刘邦的大哥名叫刘伯，二哥叫刘仲，自己叫刘季。这些名字聊胜于无，没有多少意义，就是刘老大、刘老二、刘老三的意思，刘邦的名字叫刘季，字面意义为老四，但我们都管他叫刘三，不排除他上面还有个姐姐之类。这种命名方法在我家乡依然盛行，比如有个农民生了七个儿子，就一毛、二毛、三毛地叫下来，一直管到七毛，如果生了七个女儿也很简单，从一香管到七香。

刘邦的四弟名叫刘交，算是有名字的一个孩子，但这个名字很可能是这孩子自个儿取的，因为刘邦四弟是他们老刘家读书最多的人，上了学堂，给自己重新改个好名，正常得很。我家乡有个同学，姓黄，名水牛，等到参加高考，黄水牛也不想做水牛了，赶着牛儿过桥，变成“黄水生”了。后来，我仔细观查，发现名叫水生的孩子，普遍都是由“水牛”变来的。

刘三不爱学习文化，在老爸老妈的逼迫下，大字也算认识了好几箩筐。公平地说，刘三算是那个年代率先脱盲的，打打算盘，写写情书，对刘三先生来说不是问题。

当然，没有拿到大学文凭，刘三依然属于没有文化的人类。

没有文化的人，出路只有三条：A．做农民；B．当流氓；C．当皇帝。

做农民想也不想，当皇帝想也不敢想。只剩下一条路：当流氓干黑社会！

不是我不想做好人，而是我无法当好人！

皇帝是最高级别的好人，我当不上；农民是最质朴的好人，我吃不了当好人的苦。只有做流氓，既不那么吃苦，也能够弄点快钱！

此时，我们的刘三还不知道：皇帝才是世间最大的流氓！当流氓等于是向皇帝的宝座迈出了第一步！

我最初阴差阳错地当了流氓，我最后才能顺理成章地当了皇帝。

有心栽花华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世间的事情从来就没一点正经。

干黑社会的确比做农民要强得多，好歹可以不劳而获（当然，偶尔还要挥动大棒），到处收保护费。

不过，刘三先生的黑社会事业干得不够红火，有时连饭也混不上，正因为这样，刘三还要经常带着喽罗们到自己家去蹭饭，蹭完父母，连大哥刘伯家也不肯放过，害得刘三没少受大嫂的白眼（刘伯老婆因小失大呀，最后，刘三当了皇帝，唯独就不肯封赏她的儿子为王，连个侯也是通过太公搞来的）。

干黑社会，刘三还不够黑，不够狠。有证据表明，刘三先生干流氓主要以恐吓为主，基本上不搞杀人放火那一套。

干黑社会，又不杀人，又不放火，那就只能回家蹭饭！（这说明刘三先生本性不坏，无非就有点好逸恶劳罢了）

相比于英布和彭越之类的人物，刘邦混黑社会实在是混得太惨了！简直就惨不忍睹。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如果刘三混黑社会混得太好，他后来就很可能当不上皇帝，充其量只能向像英布、郦商那样成为皇帝的打手了。

看起来，辩证法的确是真理，要当皇帝，最好先要混混黑社会，但也不能在黑社会里混得太好。混得适可而止就好了。

慢慢地，刘邦感受到了新的境界，人不能这么混，同样是打混，也有不同的境界。

做黑社会，打打杀杀虽然也很快意，但终究要受制于政府。他总算开悟了：政府才是最大的黑社会。

因为政府垄断了所有的社会资源。

所以，我要改变打混的方向，最好能够混进政府！

必须转型，草莽英雄终究难敌政府精英。

修罗阴煞功（梁羽生笔下的神功）很厉害，但第九重的才最厉害。干黑社会只是第一重，皇帝是第九重，进入政府，起码在二重以上。

我要练吸星大法，我更要练乾坤大挪移！

这就是人生中华丽的转身。

我需要一个美妙的机会。

我更需要一个关键的人。

决胜人生的贵人！

****萧何

当刘三渴望贵人的时候，贵人果然就来了！

一切有如神助。

在他刘三需要提高人生境界的时候，牛人真的出现了。

萧何，是刘邦的人生中最重要的贵人。他在关键是时刻，把刘邦提升到了更高的精神境界，为刘邦准备了更大的表演舞台。他不仅是刘邦的恩人，更是刘邦的伯乐，他给了刘邦一把成功的钥匙。

刘邦拿着萧何为他准备的钥匙，一喊“芝麻开门”，成功的大门就对着他开了。

有人常常为这个问题而争论：在汉初三杰（张良、韩信和萧何）中，谁对刘邦帝业的贡献最大？有不少人认为是韩信。

韩信的军事才华太卓著了，不错，从视觉冲击上看，韩信是无可比拟的，萧何为此而显得暗淡，但我要说，如果你真的认为萧何的贡献小于韩信的话，那么你观察到的很可能是炫目的火花，却不是事情的真相。

事实上，萧何对刘邦的辅助，无人能比。

没有张良或韩信，刘邦或许失败；但如果没有萧何，则根本就不会有后来的刘邦。

可以这么说，从刘三升华为刘邦，萧何就是手持莲花瓶的观音大士，没有萧何的点化，终其一生，刘邦很可能就是一个街头混混。

在很大程度上，刘邦就是萧何铸造的产品，他是刘邦真正意义上的精神导师。

那么，刘邦（当时还叫刘三）是怎么遭遇到这位精神导师的呢？

传说，当刘三率领他的喽罗进城的时候，和萧何狭路相逢了。（刘三干黑社会也有层次上的进化，先在乡村干，然后，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

他们相遇在城外的一条河流旁边。

当时，刘三同志正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在河边钓鱼。

县政府秘书长萧何也在那儿垂钓。

一群流氓遭遇一个官员。

他们本来不应该擦出什么情感火花。是的，官府应该抓捕流氓，可是，刘三和他的喽罗此时正处在守法进行时，轮不到萧何来抓。而且，萧何也在休假的非工作状态中，抓流氓不关他鸟事。

你不违法，我不执法，你钓你的，我钓我的，就这么回事。

有人会说，流氓和官府本来就是一家人，这么看，刘三和萧何发生感情碰撞顺理成章。

但这得有一个条件：流氓必须先向政府官员行贿，然后，才能获取后者的权力保护。

然而，刘邦并没有向我们的萧何大人行贿。要知道，他刘三干黑社会很失败，混得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他能拿什么送萧何呢？

他屁也没有。

然而，就是不送礼，县政府秘书长萧何还是上来搭讪了。刘三对此真有点受宠若惊，在沛县的天空下，秘书长萧何的崇高地位可想而知，他可是沛县数一数二的大官。

这就好比纽约市的一个乞丐，结交到了纽约市长布隆伯格！（刘三虽然在干黑社会，但混得跟乞丐差不多）

吸引萧何的不是钱财，而是刘三同志堂堂的相貌！

当萧何的目光第一次触碰到刘三的时候，他找到了和后来的吕公（刘三的岳丈）相同的感觉。萧何倒吸了一口冷气，暗叹道：

这是一个奇人，他的尊贵无可限量！

此时，萧何萌发了更大的理想：栽培刘季，把刘季打造成器！

萧何对刘季的厚爱是真诚的，当然，也并非是绝对无私的。萧何想要抬举刘三，作为一个投资者，他也渴望获得最大程度的利益回报：当刘季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时，他将反过来荫蔽他萧何的子孙！

那么，是刘季什么样的面貌雷倒了县领导萧何呢？

原来，刘季同志虽然无赖，但却长着一副不无赖的嘴脸，传说他有高挺的鼻梁、斗胸、龟背，胡须很美，一看上去就像是个大人物。

更让人讶异的是，他面有龙相，深藏龙骨，左腿上有七十二颗黑痣！

七十二颗黑痣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按照传说，拥有这个体貌特征的人，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

就算打个五折，这位落魄的哥们将来也一定可以拜将封侯，那种富贵，岂是一个小小的县政府秘书长可以比拟的呢？

这桩买卖值得做，刘季现在落魄，正处在低谷，这正是他萧何入市抄底的绝好时机！

萧何马上就要着手包装刘邦了，老萧包装刘邦的动机，和路金波包装韩寒、沈浩波包装当年明月有几分类似。

到现在我还在好奇：萧何是怎么准确地数出刘邦左腿上的那七十二颗黑痣呢？

你会说，刘邦那时正穿着休闲裤衩，那么，萧何就可以完全地看到那一片黑痣。但尽管如此，萧何要想数出黑痣的数目，那也不比数算夜空中的繁星来得容易。

或许，他老人家在看到那好大一片黑痣（据说呈北斗形状排列）后，就假定那就是七十二颗，先搭讪，做了“朋友”再去数算，当确定那就是七十二颗的时候，萧何大人才最终把刘三加为好友（否则，就踢入黑名单，和我们在QQ上加好友那样）。

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看来，萧何大人早就在实践着胡适先生的方法论。

真是牛人。

当牛人和牛人碰撞的时候，他们会让彼此变得更牛！

****一不小心混成了公务员

有什么样的朋友，就会有什么样的境界。

当刘三同志找到萧何这种高境界的朋友之后，他的精神境界果然变得更高了。

过去的刘三，满足于做个街头混混，现在的刘三早已厌倦了这种浪荡生涯。他立下了新的志愿：要混，就得混成萧何大哥那样！

现在，刘三虽然还没有解散自己的黑社会团伙，但他在等待着解散的那一天。

原本不好读书的他，甚至在脑海里时时回荡出孔夫子的话语：君子敏而好学！（所以，流氓在内心也是羡慕君子的，反过来，能做君子，没人愿意当流氓）

孔夫子还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过去，他刘三只做到了第二点，却忽略了第一点。如今，他后悔了，他想要全面发展，既要交朋友，也要学知识！

他对萧何说：我要求知！

作为刘三的保护人兼大哥，萧何完全支持刘季的求知愿望。萧何自己就是一个好学的人，他通晓法律，在沛县无人能比！此刻，无论在何种意义上，他都是刘季同志的偶像。

偶像的支持，更鼓舞了刘三的进取心。萧何为他找到了学校，找到了老师，刘三放下了打混的事业，开始了新的求知生涯。

刘三同志选报的专业是：刑名学。这是一个入仕的专业，当时的秦王朝注重法家，凡要进入政府机关工作的人员，必须有刑名学之类的文凭。

现在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刘三同志入读的学校就是行政学院（相当于现在的党校），他读的专业就是法学。几年之后，刘季毕业了，他获得了法学学士学位（成绩优不优秀不得而知）。

刘邦学习刑名之学，这是正史记载的事件，并不是我虚构出来的。所以，我在前面就已经说过，刘邦其实是颇有文化的，他是法学方面的专业人士，并非是我们想象中的文盲。当然，正如我前面所说，这类文凭也是多少有点水分的（求学者多抱着为当官而混文凭的学习态度）。

毛主席说：“刘项原来不读书”。这大概是说这哥俩都不好读书，但不好读书不等于没有读书，项羽不好读就没读，刘邦则是不好读，但强迫自己读了不少书。

有人说，当皇帝不需要文化。这绝对是错误的看法，大多数情况下，要当一个好皇帝，还是需要一点文化的！

文化太多往往当不了皇帝（民选总统除外），文化太少成不了好皇帝。

文化不要多，只要那么一点点。

当一个有点文化的人和一个没有文化的人想通过斗殴夺取皇冠的时候，没有文化的往往要吃大亏，很简单，你没有文化，没有知识，你就很难运筹帷幄，进行高效指挥。由于缺少合理的知识储备，你驾驭人才的能力也将大打折扣。

从文化学的角度，也能很好解释，一度占据制高点的项羽，为何最终败给了貌似弱小的刘邦。

一切结束了，一切又开始了，等待法律系毕业生刘季的将会是什么呢？

时下，大学生毕业即失业，北大的学生杀猪或卖肉都不再成为新闻，还有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为了筹集路费不得不为抢劫四元钱而进入监狱。刘季同学毕业后是否也要面临就业的压力呢？

如果要回家杀猪或种田，他宁愿再次混入黑道。

还好，刘季同志有大哥萧何罩着，他的就业问题很快就获得了解决。不但成功就业，他还光荣地加入了大秦帝国的公务员队伍。

官府里面有人，啥事都好办。

刘季同志一毕业就进入了政府部门，我怀疑他是中国最早的定向委培生，如果是那样，他的学费肯定由沛县政府报销，那可就捡了大便宜了。

经过沛县县委组织部的考察，刘季同志被派往泗水担任亭长。

亭长又是个啥职务呢？它是秦汉时最基层的官员，在乡村每十里设一亭（见《汉书•百官公卿表》所述），亭有亭长，掌治安警卫，兼管停留旅客，治理民事。亭长下面还有求盗（捕快）、亭父（档案员兼清洁工）等办事人员。

汉朝在乡下面设亭，这么看，亭长很像是现在的村党支部书记，问题是亭长下面还有里长，如果把里长当作村委会主任，那么亭长又相当于现在的乡镇党委书记了。（亭长是当时正规的国家官员，而现在的村党支部书记不是）

从职责看，亭长一职比乡镇党委书记或村支部书记都要复杂。他既是政务官，又是军务官，还是民政所长、警察所长、旅游通讯所长。他的官不大，管的事儿可真多。

然而，我们的刘季先生并不是一个喜欢管事儿的家伙，他在泗水亭过得很轻松很悠闲。悠闲的刘亭长可能不是一个太好的亭长，但很可能是一个较好的亭长。往苛刻处说，他可能涉嫌行政不作为，往好处说，这人实在，不爱折腾！

与其胡乱折腾，不如不折腾。以我的经验来看，瞎干和蛮干的官员比那些不干的官员还要闹心得多。

这么看，懒人刘季对泗水老百姓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后来，刘季变成了刘邦，刘亭长也变成了刘皇帝。

刘皇帝在国家治理上，忠实地继承了刘亭长不折腾的美德。

没有制度监督，勤政往往导致蛮干，这时候，统治者不折腾就是最大的美德，什么时候官府不折腾，老百姓就因此而有福了（你不乱管，民间的创造力就大得惊人）。

这方面的正面教材不多，刘季先生和他的儿子刘恒先生就是光辉榜样。

反面教材不少，勤政的希特勒和勤政的雍正给他们治下的草民带来的更多是痛苦。

大多数时候，我喜欢正常工作的官员（别太懒就行），我对勤政的官员身怀戒惧。

像小布什那样最好，该睡觉就睡觉，该休假就休假，千万别没事到处乱跑，害得老百姓寝室难安。

我行我素

第二章 心灵鸡汤

****刘三情史

凡是混黑社会的，没有不会泡妞的。

刘邦在黑社会混迹多年，从理论上看，他泡的妞应该不少。

在讨论刘三泡妞的话题之前，我们先得谈论一下他的婚姻问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婚姻的重要意义远甚于泡妞，而且刘三的婚姻状况严重地影响了他泡妞的状态。

说起刘三同志的婚姻，那可真算得上是命运多舛。

一句话：无论怎样，他就是娶不上老婆。

刘季同志之所以娶不上老婆，可能有以下三个原因：

一是他家太穷，对姑娘们没有吸引力。

二是他游手好闲，不能给女孩子带来安全感。

三是他吊儿郎当，自视甚高，一般的女孩他看不上，好女孩又看不上他。

到后来，刘季同志年纪大了，不管是好女孩，还是坏女孩，几乎都不把他当成可行的婚姻对象了。

刘季四十好几都没有娶上老婆，要知道，当时的人均寿命也就三十来岁，四十几岁，搁现在就是七十岁的老头了，都到了入土的年纪，谁还愿意嫁给他呢，他又不是家财万贯的富豪，没有丰厚的遗产，谁还愿意嫁给他守活寡呢？（显然，他能活的岁数不是太多，居于常识，他随时都可能挂掉）

电影《高兴》中，刘高兴（本名刘哈娃）唱得好：

四年前/王妈给我说了一个媒/我高兴了三天三夜/不知道她是谁/王妈说//要娶媳妇就要先盖房/我就开始卖力卖血卖哭卖唱只差当流氓/当我盖好了新房/她却成了城里人的新娘……

刘季先生比刘哈娃还混得差，他是当了流氓还没盖上新房，不要说王妈，就是王婆也管不上他的事。

到后来，连刘三自己也对娶老婆那码字事淡忘了，他的爹妈也放弃了希望，这孩子，除了还在世间不断消耗粮食，算是“夭折”了（无后形同夭折）。

刘季，你就准备着给自己准备一副棺材吧，这辈子，你他妈就算完了。

可刘季毕竟在干黑社会，混黑道混不到马子那也太丢人了。所以，仅仅出于对职业的尊重，刘季同志也必须把泡妞的事业进行到底。

此外，他没有老婆，出于对生理需求的合理满足，他也必须把泡妞当成一项事业来进行追求。（娱乐总不能完全靠手吧）

年过四十，他还在黑道上混，真应了一句话：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问岁数！

现在，八十一岁的老流氓携带着一十八岁的少女招摇过市的也不在少数，但这有个条件：老流氓必须拥有足够多的钞票。假如你一出手就给对方送出一辆保时捷的话，那就不愁没有小妞上钩。

然而，刘季是一个失败的流氓，他不但送不出保时捷，连个“QQ”也拿不出手（送台牌号为“保10洁”的手推环卫车倒有可能）。

妞要泡，又泡不到好妞。怎么办？活人不被尿憋死，那就只有降低泡妞的标准。

所以，刘季最初泡的妞都上不了台面，他只追求数量，不太讲究质量。只要不是石女，能在床上干活的就行。

人们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的刘季先生就不信这个邪，先在窝边找草了。

他把目标放到了酒馆女老板的身上。

村东头，王媪开了一个酒馆。

村西头，武负开了另一个酒馆。

刘三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两个女老板都给上了。

王媪就是王大妈，活的日子肯定比刘三更长，武负嘛，很可能就是一个风流的中年寡妇，年岁可能和刘三不相上下。

你看看，刘三同志饥不择食了吧，连大娘、大妈级的女人，他老人家都不肯放过。（妈的，这都有点像日本鬼子了）

当然，刘三勾搭上这两位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蹭饭！

自从他和王媪、武负好上之后，他就找到了两张长期饭票，因为，他频繁在这两家饭馆用餐都是挂账的方式进行的，不用花钱，还能吃上美味，这肯定是件快意的事情。

有人说，到了年终算总帐的时候，刘三的日子不是更难过吗？不会，因为，这两位女老板最后都会慷慨地把记载刘三帐目的竹筒打烂。

据说，这两位女老板经常看到一些奇异的现象：当刘季同志在她们的酒店醉卧的时候，她们总能发现有龙的形象在他的头顶显现。

这是皇帝的异象，她们怎么能向未来的皇帝索要酒钱呢？让皇帝白吃白喝，那是荣幸。

这种传说固然很美丽，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王大娘和武大妈之所以要免掉刘季同志的债务，只能是一种情感投射，刘季先生常年解除她们肉体与精神方面的苦闷，她们也只能通过打烂竹筒的方式来加以报答。

此外，刘三社会脉络广泛，为这两家酒馆带来了很庞大的客源，到后来，他还利用亭长的身份为这两位情妇提供政策保护（比如减免税收），刘三这么卖力地为他们提供服务，酒钱算什么，就是给点回扣也不算过分。

那么是谁看到有龙在醉卧的刘三身上盘旋呢？没有任何人。

这仅仅是一个传说，散布这个传说的人既不是王媪，也不是武负，而是：

刘邦！

这很可能是刘三在沛县发动起义后发起的一种宣传和煽动（说好听点，就叫励志）！革命需要忽悠群众的热情，陈胜都懂的道理，刘季就更不可能不懂。

有了这种神话性的传说，刘季的队伍才会焕发出更大的信心和激情。

谁都愿意跟着一条龙打工，你刘三做了龙，我们起码可以做上虫。如果你刘三只是虫，那我们就连虫都做不成了。

****天上掉下一个吕妹妹

刘三的情妇还不止王媪和武负。

后来，刘三到了沛县，他的精神境界获得了提高。

精神决定高度，也包括泡妞的高度。

在沛县县城，他把妹的战斗力迅速提高，终于搞到了一个年青貌美的小妞。（老、中、青通吃，刘三同志终于可以笑傲江湖了）

她叫曹予倩，和刘三混在一起，还为他产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后来汉属齐国的开国之君刘肥。

太公和刘媪可以笑了，虽然你的儿子没有媳妇，但他却有了儿子。

但曹予倩还是没有嫁给刘季，很简单，我可以跟流氓混日子，但我不能跟流氓过日子。混日子只需要激情，而过日子则需要理性。

做丈夫的男人必须是一个可靠的男人，刘三到处打混，这就很不可靠。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像刘三那样飘浮不定的男人，但是和刘三上上床彼此愉悦一下则并没有什么大的危害。

一句话，和一个漂亮优雅的女青年上床容易，要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你上贼船则很难很难。

然而，做梦都不曾想到，刘季先生竟然讨到了媳妇。只能这么说，上天如果要赐给你老婆，你就是想撒手不要都难。

这场天赐良缘来源于一场奇异的Party。

吕公，单父人，一个精明的金融投资家，在老家经商时得罪了当地的一个恶霸，没得混了，就来到了沛县。沛县的县令和吕公是好友，吕公来到沛县就算是有了新的保护伞了，这很不错，对于沛县县令而言，这也不是吃亏的买卖，毕竟吕公是一个金融富豪，他的到来只会使沛县的招商引资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这么说吧，吕公很可能就是当年的索罗斯或巴菲特。

沛县地区的豪杰和官吏们听说县令有贵客来临，都纷纷要前往吕公家祝贺。谁都知道，他们巴结吕公，就是为了更好地巴结县令。吕公成了人们接近县最高领导的桥梁（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权力的皮条客）。

为了更好地互动，吕公决定举行一场家宴，来款待这些当地的社会名流，家宴采取最为开放的Party模式。

显然，要参加这个宴会，必须有一定的资格，只有两类人可以参加：富豪和官吏。刘三同志不是富豪，他是个官吏，但吕公的家宴幕后隐藏着县令的影子，一个七品官员在幕后操纵的宴会，参加者起码得是九品以上的官员。可刘季先生在九品之外，作为村党支部书记，他压根就“没品”。

好在受县令委托主持晚会的人正是县委的秘书长萧何同志，作为刘季先生的大哥，萧何怎么可能让小弟刘邦错失这么一个结识沛县名流的大好机会呢？

就这么着，非名流的刘三同志也以名流的身份大大咧咧地参加了这场宴会。

但负责收礼的萧何突然宣布了一条宴会纪律，他说：凡送贺礼在一千钱以下的先生，通通在堂下就坐！

奶奶的，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歧视贫下中农吗？

刘季很生气，生气的刘季只做了一件事，他朗声说：我，刘季，送贺钱一万！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人们睁大眼睛，这是真的吗，刘亭长竟然慷慨解囊，送出这么大一笔贺金，难怪他可以以亭长的身份参加这场名流Party。

他真的送出了一万钱吗？很多人都相信这点，毕竟喝酒送礼天经地义。

然而，大家都想错了。刘三同志根本就没有送出一毛钱。

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白吃的准备，送什么钱呢？我正愁我儿子刘肥的奶粉钱哩，给了你吕公钱，然后饿死我家肥肥，这样的蠢事打死我也不干。

一毛不拔而谎称万钱，史上最牛的白手套！杨斌、顾雏军、张海这些商场上的汪洋大盗跟我们的刘季先生相比，都显得太小儿科了。

1958年，全国大放卫星，我家后门的傅小二，谎称他家的灯笼辣椒有五十斤重，被评为大干生产的先进典型（我爷爷也想做典型，谎称他的辣椒有五斤重，没成想这个数据太寒碜，根本没有丝毫竞争力）。

我认为傅小二的卫星已经很大了，五两重的辣椒楞被他夸大了一百倍。现在看来，如果让他遭遇刘三，那也得羞得无地自容。因为刘三无中生有，他放的卫星已经无法用数字来形容了！

拜托，做人不能太陈凯歌了，送礼不能太刘邦了！

但有一个人识破了刘三的伎俩，那个人就是萧何。这也正常，知道小弟的莫过于他的大哥，刘三一撅屁股，萧何就知道他要拉哪种型号的屎。

为了更好地保护刘三，萧何先给吕公同志打了一剂预防针，他附在吕公的耳旁说：刘季这个人好说大话，能做成的事很少。

但吕公仿佛没有听见萧何的劝告，当刘三进门拜见吕公的时候，后者完全被前者倾倒了，吕公仿佛对待一位贵人一样，跨出门槛进行迎接。刘三因此享受到了主人最高的礼遇。

莫非吕公是Gay，被高大威猛的刘三给雷倒了？

此刻的刘三产生了严重的幻觉，由于受到吕公的恩宠，他真的以为自己送上了万钱。因此，他大大咧咧地坐上了堂上的首桌，就这他还不满意，他坐上的是宴席的首座（首桌中的首席）。

刘三指点江山，旁若无人，他成了宴会中最快乐最神气的人，连老大哥萧何的风头都全部被他给掩盖了。

原来吕公并非是一个Gay，他纯粹是被刘季的相貌给雷倒了（就像当初萧何被雷倒一样）。吕公在搞金融投资的同时有一个业余爱好，他喜欢给人相面，当他的目光第一次和刘三相遇的时候，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刘季不是一个凡人，他的富贵无可限量！

刘季很尽兴，他是那场宴会中最后一个走下酒桌的人。

更大的好事还在等着这位四十好几但还一事无成的老男人。

吕公拉着舌头有些打卷的刘三，对他说：小伙子，我从小就喜欢给人相面，我看过很多人的相，但还没有一个人的面相可以和刘季你相比，你要好好珍惜上天对你的赐予呀。我有一个女儿名叫娥（吕雉），我愿意把她嫁给你作为执箕持帚的妻子，你意下如何呢？

听说有得老婆娶，刘季的舌头也不打卷了，他一边答谢一边下拜。太兴奋了，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好事，这比一只瞎眼鸡掉进米缸还要幸福。

换做你，你也会兴奋莫名。这么说吧，假如你没有机票，却坐上飞机，不但坐上了飞机，还坐在了头等舱，不但坐上了头等舱，还坐上头等舱的首席。在顺利地抵达目的地之后，这架飞机的机长突然拉着你的手，宣布要把轻貌美的空姐送给你做老婆，你能不兴奋吗？

不要说是个正常人，就是一个傻子，也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得知这个喜讯后，刘三屁颠屁颠地走了。

刘三走后，吕公的家里就爆发了一场家庭战争。

吕媪说，你为什么要把女儿许配给那个吹牛不上税的懒汉，你这是不负责任。你也常说你这个女儿不寻常，是女孩儿中的瑰宝，自夸要嫁给贵人为妻。沛县县令和我们家友好，他派遣媒人上门提亲，你都给他吃了闭门羹，为什么要鲁莽地把女儿许配给刘季呢？

为什么呢？（小沈阳的画外音）

吕公说，就是因为刘季尊贵，我才把女儿许配给他。

吕媪不解，她再次发出了“为什么”的天问，的确，若要说泗水亭长刘季比沛县县令还要尊贵，那是鬼也不信。除非是疯人院的疯子，老头子如此行事，难道他真的疯了吗？

吕公当然没有疯。

不过，吕公也不想和老婆展开口水大战，最终他以男人的权威制止了这场争论，他说：你们女人见识短浅，刘季是不是尊贵，用时间说话。

可怕的一票否决制，吕雉的幸福就寄托在吕公的个人判断上了。（独裁的效率很高，但风险很大，还好，吕公的选择是对的）

其实，吕公和吕媪都是投资者，刘季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支待操作的股票，他们的出发点是相同的，就是要为女儿选购最好的股票品种。

可是，他们对这支股票走势的判断全然相反，所以，在对刘季股采取持有还是抛弃的态度上，他们产生了绝然的对立。

吕媪看空刘季，他认为刘三就是一支垃圾股，现在是垃圾，将来还是垃圾，选购刘三轻则套牢（跌破发行价），重则破产（股票退市）。

很显然，吕媪是股市中的短线操作者，主张谨慎入市。

而吕公呢，高度看好刘季，认定后者就是一支隐藏的红筹股，现在刘季的价格极低，正是入市抄底的绝好良机。

很显然，吕公是股市中的长线运作者，主张冒险致富。

而吕雉呢，此时还是一个乖乖女，投资基金由父母全权掌握。在父亲的强势引导外加裹挟之下，她在电脑上选定了刘三，并按下了交易的确认键。

男欢女爱的事就通过一场投资辩论会的模式确定了。

接下来没什么悬念，刘三就娶了吕雉，结束了几十年的光棍生涯。

新婚那天的夜晚，还是显得有点神秘，按照那时的传统，刘三直到揭下新娘的红盖头之时，都没能目睹过新娘的容貌。

刘三终于缓缓地揭下了吕雉的盖头，新娘长着圆圆的脸，皮肤白皙，有几个雀斑。老实说，吕雉的容貌放到现在，就是中流（但不砥柱），绝对够不上花容月貌那种等次。

但要切记，还有这么一个生理规律：在上了一把年纪的老男人（皇帝和富豪除外）眼中，没有丑女，只有美女！

情人眼里出西施；老人眼中出貂蝉。

即使是一只母猪，那也能被老男人看成貂蝉！何况，吕雉还不是一只母猪呢？

刘季只能暗叹：娘子美若天仙！

多年以后，当刘季（已蜕变为刘邦）在战场上遭遇到美艳动人的戚夫人之后，他才明白：谁才是真正的貂蝉（对不起，那时貂蝉还没有出生，约等于吧）。

而他再回头观看吕雉，她竟然成了他眼中的母猪（尽管吕雉不是母猪）。

这仿佛就是审美视野中的时空错乱与神秘轮回。

还好，在接下来的N年中，吕雉小姐还是刘季兄弟眼中的貂蝉。

没得说，刘兄弟现在很开心，结婚的感觉真好，而他也真诚地感谢上苍，因为：

从天上掉下了一个吕妹妹，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

****灵魂激励者

有人说，男人为了事业，宁愿选择不要婚姻。

事实并非如此。

除非一个女人糟糕透顶，否则，女人总会让男人的事业如虎添翼。

就算这个男人是一只病猫，她也能把他培育成猛虎。

所以，我给各位未婚的男人一个忠告，为了更好地成就事业，你就应该快点给自己找个老婆。（关于这点，我和刘季感同身受，很早以前我貌似混得不差，后来却变腻歪了，为什么呢？就是没有老婆监督，一时松懈忘了求上进了。我下定决心，写完这本书后，第一要务就是像刘三那样，赶快找个女人结婚。）

正是这样，如果男人是一头牛，女人就是挥赶牛的那一记鞭子。没有鞭子，牛怎么能更高效地犁田呢？

鞭子抽得太急，那是虐待；适当地挥动鞭子，那是励志。

为了事业，男人必须找到一个厉害的女人，她敢于向你挥鞭，督促着你阔步向前，勇攀事业的高峰。厉害的女人还必须是个好的女人，好的女人虽然敢于挥鞭，但绝不会把你打得遍体鳞伤，让男人失掉起码的自信。

她是犀利的妇人，但又绝不是可怕的悍妇！

吕雉就是这么一个妇人，作为男人，刘季是有福的。

家庭意味着责任，刘季还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所以，结婚以后，刘季的心收束了许多，比如他原来爱到外面喝酒鬼混，现在虽然没有彻底痛改前非，但大大减少了堕落的频率。这就是进步，这是婚姻给他带来的进步。

更可喜的是，这位一向好逸恶劳的兄弟，也开始热爱劳动了。作为一个国家公务员，他放下身段，丰邑中阳里的村民经常可以看到这位先生劳作的身影。

这很不简单，居于我在农村的生活经验，大队干部基本上都是不干活的主儿，你进到任何一个村庄，找到一块杂草长得最高庄稼长得最矮的地块，你就可以确定：这块地的主人就是大队干部！（我敢打包票，造成冤假错案的比率绝对小于5%）

一个勤劳的农民一旦当上了大队干部，也会变成懒汉！而刘季本来是懒汉，当了干部反而变成了辛勤的“农民”！极大的反差，这种进步不是算术级的，而是几何级的。

这么说，刘季其实是一个模范丈夫，把一个街头混混驯化成模范丈夫，吕雉小姐功不可没。

培育刘季，把混混刘季打造成一块利器，这是吕雉小姐的终极目标。

当然，作为刘季的妻子，她还有一项任务：造人！

刘季先生和吕雉小姐的造人本领不错，他们结婚后，很快就生了两个孩子：有男有女，生态平衡。女的名叫鲁元，姐姐；男的名叫刘盈，弟弟。

有了孩子之后，刘季更加有责任心了，他和吕雉把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弄得风生水起。

应该说，作为一个普通家庭的男人，刘季已经非常有上进心了。（他又做官，又耕田，打两份工，这样的好男人，在当下已经不多了）

然而吕雉对刘季依然相当地不满意。

不是她苛刻和不通情理，而是她内心始终怀揣着一个如痴如醉的梦幻。

是的，她没有忘记上天赐给刘季的使命。父亲的话时时响彻在她的耳旁：

“刘季是一个尊贵的人，他的前途无可限量！”

可是吕雉还没有看见刘季有任何尊贵的前兆。

难道父亲会看走眼吗？当年吕雉按下“刘季股”交易的确认键时，可是完全相信父亲的眼光。

父亲相面肯定不会错，我的夫君最终肯定能显贵起来！

但更大的问题出现了，吕公相信刘季能够显贵，吕雉也相信刘季可以显贵。但有一个人却不信刘季能够显贵，这个人是吕媪吗，不是，他正是刘季自己。

这就麻烦大了，别人不相信不要紧，如果你刘季自己都不相信，那所谓的“显贵”就只能成为一个神话，像一个肥皂泡一样破灭。

一个人如果不相信自己能够“显贵”，他就不会朝着“显贵”的方向努力；如果他不能朝着“显贵”的方向努力，他就必然无法“显贵”。

如果再这样下去，刘季的这一生就算是完了。

当年，吕雉的父亲曾这样告诫她的夫君：你要好好珍惜！这句话就是说：你刘季要相信自己能够显贵，能后朝着显贵的方向努力！

当务之急，一定要让刘季自己相信：他是能够显贵的！

“自助者上帝助之！”吕雉不知道这句名言，但明白这个哲理。

必须给自己的夫君打一针强心剂，激活他那已经迟暮的心房。

接下来，一个有关励志的心灵故事就这样发生了。

刘季遭遇到了一个奇迹。

那是和暖的阳春三月，布谷鸟叫了，冬眠过后的蛇也从湿润的泥洞里鱼贯而出。这正是春耕生产，播撒希望的季节。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刘季请假回家，不是为了逍遥，而是为了干活。

他踏入家门后，没有发现吕雉的踪影。不用问，勤劳的吕雉肯定下地干活去了，刘季很快也赶到了田头。

在那里，刘季发现了吕雉，还有他的两个孩子。这一点都不奇怪，他们一家人总是一起外出劳动，当然，鲁元和刘盈只是在田间和各种动物玩耍，他们或者捕捉青蛙，或者聆听虫儿们的歌唱。

然而，这一次他发现了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个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他此刻正和自己的老婆私语。

吕雉为什么要在田头和一个陌生的老伯伯约会呢？刘季对此十分好奇。

他躲藏在一片高大的庄稼之后，没有打扰这场静悄悄的古怪约会。

确实是一场古怪的约会，一个如花的少妇怎么会和一个有着花白胡子的老者搅和在一起呢？难道他们还会有什么共同语言吗？

他对此充满了怀疑。当然，他唯独不会怀疑吕雉的不忠。毕竟他刘季还是有着强大自信心的一个男人，而且没有傻子会选择在并不僻静的田间幽会。

但他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在内心发问：这是为什么呢？

过了一段时间，一切都结束了，老伯伯挥着手和吕雉告别。

刘季同志这才出来，他见过吕雉，装作没有发现之前的一切。但他在内心依然渴望吕雉能对他说些什么。人最难以释怀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好奇心。

吕雉没有让他失望，她娓娓而谈，道出了事实的真相，满足了丈夫的好奇心。

她说，季，我碰到了一个奇异的人。一个颇有仁者之风的老者，他在田头向我讨要水喝，我给他喝了水，后来，我还让他吃了饭。

不错，人家向你要一个鸡蛋，你能给俩，我老婆不仅善良，还很有气度。

然而，故事还没有完，这可不是一个有关讨饭或者施舍的故事。更精彩和刺激的还在后头。

吕雉说，那位仁厚慈祥的老者为我们全家人算了命。他仔细查看了我的容貌，对我说：“夫人是天下的贵人！”然后呢？我又请他为我们的两个孩子相面，他先看了刘盈的面相，对我说：“夫人之所以能成为贵人，全在于这个男孩子！”最后，他又查看了鲁元，也说这个女娃儿有富贵命。

这是真的吗？会不会是老婆编造一些好话来哄自己开心呢？刘季同志为此萌发了更大的好奇心。

那位老人在哪？吕雉说刚走不远。（其实刘季也知道，他这是明知故问）

好奇心促使刘季迈开了大步，刘季在田间小路的某个犄角旮旯处找到了那位神仙伯伯。神仙伯伯仿佛就是先知，他说你就是刘季吧，我刚从你老婆那儿过来。刘季说，老伯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刘季呢？

神仙老伯伯说，我刚才给你老婆和孩子都相过面了，他们的面相和你极为相似，所以，我才能一眼确认你就是刘季。然后说：“年轻人（其实一点也不年轻），你的面相高贵到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地步，你要好自为之呀！”

老婆没有欺骗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原来真的可以成为一个高贵的人。刘季对神仙伯伯的点拨充满了感激，他说：“如果真像老父您说的那样，我一定报答您指点的恩德！”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指路”。刘季真诚地相信这个传说，过去岳父说自己会发达，他只当那是一个玩笑，现在神仙伯伯也开口了，这就绝不是玩笑了。

人会开玩笑，神仙怎么会开玩笑呢？看来我刘季就是那个背负着巨大天命的一个牛人！

然而，有一个人知道这不是真的。这个人正是：

吕雉！

因为神仙老伯伯只是一个迷惑刘季的托，而她吕雉则是这一幕大戏的制片人兼幕后导演！

刘季彻底被吕雉忽悠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谎言，更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吕雉如此欺骗刘季，只是要唤起丈夫的雄心壮志，让他能够在平庸中奋发崛起。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这话说得不错。

时下的中国，充斥着各种形形色色的成功学，忽悠人不上税的各色成功学导师更是满地皆是（找他们比找牛屎还容易）。然而，他们所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陶走你的钱。付了巨额学费的你会发现，你离成功和原先一样远。

这样，成功学变了味：讲成功学的人“成功”了（钱忽悠到手了），听成功学的人却失败了（钱被陶走了）！

说老实话，我很恶心所谓的“成功学”，所谓的成功学导师嘛，无非就是一群靠忽悠吃饭的斯文败类！

然而，我要承认，吕雉小姐是一个真正的成功学大师，他虽然忽悠了刘季，但为后者忽悠出了一片锦绣前程。

她为刘季讲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是一道最美味可人的“心灵鸡汤”。

一生中如果能听到几个此类有营养的故事，夫复何求？

****帽子的营销哲学

自从喝了老婆精心为他熬制的“心灵鸡汤”之后，刘三同志对人生有了更大的憧憬。

接下来，他获得了一个露脸的机会。

秦帝国要召开精神文明表彰大会，在大哥萧何的举荐下，刘季被沛县政府评为精神文明标兵，代表沛县的父老乡亲进京接受中央政府的表彰，帝国的丞相李斯在国家大礼堂接见了他（不仅有他，还有一大把），会见完毕，合影留念（可惜没有有照相机，但有点这个味，总之，李总理和他们围在一起聚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餐叙，我们的刘三同志平生第一次吃上了国宴。那种感觉很不一般，刘三酷毙爽歪之余，只差要感谢祖宗八代。

激动人心的事儿还不止这些，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街头邂逅帝国伟大的元首嬴政同志。

那是离开咸阳的最后一个下午，他正在咸阳逛街（到商业街去给老婆吕雉买个衬衫，给情妇小曹买个内衣，再给刘盈、肥肥、鲁元弄个玩具什么的）。突然间，警笛响起，人群中有人高喊：“始皇帝出巡了，皇帝万岁！”

街道两旁的草民通通跪倒在地，刘三的膝盖也随着大众起了反应，扑通一声就头点地了。他偷眼察看皇帝的仪仗队伍，彩旗招展，豪华炫目。而秦始皇坐在金色的车子里，一副气宇昂然，睥睨苍生的姿态，实在是太威武了！

刘三太受刺激了，他跪在道旁，嘴中不禁喃喃自语：大丈夫就应该像他那样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悟到了皇帝的尊贵，并且由衷地生出了艳羡。

从咸阳出差回来后，刘三的精神境界再次获得了提高。

人啊，就是经受不住刺激，要使人进步，就必须刺激他。（刺激使人进步，麻木使人落后）

慢慢地，秦始皇也开始老迈起来，由于秦朝实行暴虐统治，天下开始生出反意。秦帝国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老百姓也是如此）。

民间开始有了议论：变天的时刻到了！

如果从局部利益来看，刘三应该反对这种变天，毕竟他也是统治阶级里的一颗螺丝钉，如果变天了，他就要失业。

看来，这个“铁饭碗”也不保了（两千多年来，公务员一直是最“铁”的饭碗，现在还是如此，所以在公务员招聘中，竟出现了好几千个哥们抢一个饭碗的怪事）！

不过，作为秦帝国最基层的官吏，他所失也不会太多。更重要的是，在喝过“吕氏心灵鸡汤”和“邂逅”秦始皇之后，他的人生境界已经今非昔比！

他的胃口变大了，他需要冒险而且也不怕冒险。

天下大乱，就要重新洗牌，重新洗牌，他就有脱胎换骨的机会。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在最后战斗中，无产阶级得到的是整个世界，失去的只是锁链！（注意，在大规模提升了自己的精神境界之后，刘三把自己定位为无产阶级）

然而，令人失望，暴风雨还没有来。现在的秦帝国既不是风和日丽，也不是暴风骤雨，而是阴雨绵绵。

刘兄弟，请稍安毋躁，雨就这么不停地下着，秦帝国也是早晚要决堤的。饭要一口一口吃，革命也要一步一步来！

在革命大爆发之前，刘季只需要干一件事：发财。

对，就要低调做事，闷声发财！发了财，招个兵买个马也方便呀。

既然他刘三对秦帝国一没感情，二没忠心，他在泗水亭能干的事情也只有一件：消极怠工。就是光拿钱不干活，约等于不劳而获。

在消极怠工的那些日子里，刘三虽然没有在革命领域里取得成绩，却在科技领域里获得了突破。

他搞出一个技术专利！专利产品就是：竹皮帽。

一千多年后，明朝伟大的唯心主义哲学家王阳明创造出了一个修行的法门：格物。革的主要对象就是竹子。

可是这位大哲学家对着竹子革了半辈子，也没有革出一个名堂来，最后，不得不在这些可恶的竹子面前落荒而逃。

与王阳明相比，刘季先生对竹子就更有手段得多，他三下五除二就把竹子摁倒在地，通过一番“抽筋剥皮”，就把这些淘气的竹子做成了竹皮帽！

看起来，真正的“革竹”先驱不是王阳明，而是刘季。

由于刘季同志做的竹皮帽具有创造性，且极具推广价值，因此，秦帝国的国家商标局给刘同志颁发了专利证书。他发明的竹皮帽子也获得了一个优雅的名号：刘氏冠（这个专利期限已过，本作者曾经亲自到刘同志的故里江苏丰县学习制作“刘氏冠”的技术，想学习这一技术的同学可以找我）。

现在，刘季同志不仅是帝国的精神文明标兵，还成了帝国的“技术革新能手”。

实现了技术突破，他还不满足，接下来，刘同志准备把这件事做得更漂亮些，他要对“刘氏冠”进行大规模的量产。

当大规模量产了这些帽子之后，新的问题又来了。如何销售？如果不能销售，最好的产品也只能是废品。

这是一个营销难题。商业发展史表明，营销的重要性甚至要超过生产，我们常说“销售为王”，说的就是这个理。

但这个难题也没有难倒我们的刘三同志，在他的内心，他坚信：营销不仅是手段问题，更是观念问题，最终营销将落在最高的哲学层次上。

说实话，刘三真的颇有点文化，他对营销哲学有着异乎寻常的领悟。

他采取了一个关键的营销手法：代理。

他从各地找来了最优秀的商人，以一个合理的批发价把帽子转给他们，然后再让这些代理商下发到更小的零售商那里，逐步占领细分市场。

这家伙真是一个天才！

他的营销智慧还不止这些，除了实行“代理”制度外，刘季先生还发明了更高明的产销制度。说出来准吓你一跳！他派人到薛地寻找合作伙伴，推出了两项产销创新：“专利许可”制度以及贴牌（OEM）制度。

第一种合作模式，既然帽子的制作法是我发明的，专利权归我刘三，薛地人可以去制作并且经营，但得给我支付专利费，这就是古代版的“专利制造许可”。

第二种合作模式，薛地人可以制作但不经营，所有的竹皮帽全部由我刘三回收，我刘三支付薛地人一些劳务费即可，这就是“自持专利经营但放弃生产”的发展模式。（这一招实在是太厉害，我们的刘三同志掌握了制作皮帽的专利权以及核心技术，而可怜的薛地人呢，只是他刘三的代工厂商而已，看来，刘三同志就是我国ＯＥＭ制造模式的伟大先行者。）

此外，刘三同志还具有很好的产品推广观念，他亲自戴着那种自制的（卖给别人的肯定是薛地的贴牌货）竹皮帽进行产品展示。后来，这位同志当上了皇帝，还经常别有用心地抛弃皇冠，戴上自制的竹皮帽子而怡然自得。

看完以上的故事，你会发现，刘三的身份很特别，他既是精神文明标兵，又是技术革新能手；既是企业家，又是劳动模范。这些身份都是小儿科，其实，刘三更是：

哲学家！

而且是绿林大学毕业的，比学院派哲学家要犀利凶猛得多！

干革命或搞政治，哲学很重要。

毛泽东为什么能打败蒋介石？原因很多，但有一点不可置疑：他的哲学境界高于老蒋。

谁拥有哲学，谁就拥有世界！

我行我素

第三章 芒砀山

****与囚共舞

秦帝国越来越狂暴，社会中酝酿着复仇的种子。

西谚说：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这真是至理名言，在灭亡之前，秦帝国果然变得越发疯狂。

晚年，好大喜功的秦始皇开始在郦山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建最豪华的皇陵。被征往郦山的人除了平民，更多的是囚犯。

那里是世间最大的劳改农场。

有那么一天，刘季就接受了这么一个光荣任务：押送沛县的劳改犯去郦山服役。

在风雨飘摇中，接受这么一单生意可不是什么好事。

临行前，老大萧何找到他，要他好好利用逆境锤炼自己，萧何说，跟囚犯在一起可以学到很多社会知识，你要试着好好驾驭这些囚徒。

是的，革命或者造反，需要的就是亡命之徒。刘季如果要干一番事业，或者这就是一个机会。

好好干吧，一定要活着回来（押送囚徒是有风险的，如果你不机敏，就会被囚徒干掉）。

就这样，刘季辞别了家人和朋友，和囚徒们一起上路了。

他们的目标就是郦山，然而所有的人都心事重重。

因为郦山就是地狱，在那里，成千上万的奴隶与囚徒都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在那里劳动无异于炼狱，传说，进入郦山的囚徒，十有七八要死于这种高负荷的奴役。囚徒们死了，无法归葬乡里，就地成为皇陵中的殉葬品。

这简直就是一条死亡之路。

没有人愿意死，更没有人愿意被奴役而死，然后成为孤魂野鬼，死在异乡。

所以，在前往郦山的路上，不断发生着逃亡事件，囚徒们为了不进地狱，宁愿选择逃亡。

今天跑掉几个，明天再跑掉几个，刘季带领的队伍日渐变得“消瘦”。

刘季一共才押送一百来个囚徒，这样跑下去，不到郦山，囚徒们就得跑光。

形势非常严峻，即使刘季同志最后抵达了郦山，他也会面临着“玩忽职守”的指控，根据秦帝国暴虐的法律，他很可能作为反面典型在郦山被就地正法。

明摆着，再走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就是郦山的劳改基地放他一马，他也很可能面临剩余囚徒的背叛，如果剩下的囚徒不再悄悄潜逃而是发动集体叛乱，那么，他刘三作为可恶的秦帝国的邪恶代表，就和可能被暴动的囚徒杀死。

到郦山难免一死，甚至不到郦山，他就会死。

刘季不想死，所以，他必须变通。他想起了萧何大哥临行前的告诫：前路虽然凶险，但这却是一个干大事的机遇。

与其等着囚徒们发起暴动，还不如让他刘季率领囚徒们起事。

他率领囚徒抵达丰西的大泽，期间，天已大黑，刘季和囚徒们一起饮酒。喝完了酒，队长刘季就发话了，他说：我们大家也不要再去郦山了，到那儿我们也得死，与其到郦山送死，还不如就地逃亡。

他很像一个体育老师，集合好自己的队伍，喊完了立正和稍息之后，他发出了最后的口令：解散！

解散就意味着可以回家，可是他们却无法回家，现在还是秦朝的天下，作为囚徒以及玩忽职守的国家公务员，他们都是法律需要制裁的“坏蛋”。

刘季说：兄弟们，你们都自己逃走吧，老子我也要远走高飞了！

有十几个囚徒不愿自顾逃去，他们对着刘季高喊：您老就是我们的大哥，我们都愿意跟着老大走！

群众追随领袖，这也是天经地义，刘季当然愿意收留他们，这些人可是亡命之徒，革命爆发时，他们就是最好的敢死队。

这也算是“解散”之后的“重组”。

优质资产的重组！

****斩蛇的传说

领袖总是充满传说。

领袖也需要传说。

接下来，一场充满玄幻色彩的传说果然发生了。

为了庆祝重组后的工作团队，他们在黑夜笼罩着的茫茫荒野中举办了一场特别的欢宴，别具特色的“夜宴”，没有“波涛汹涌”的女色，也没有波滚云诡的谋杀，有的只是患难兄弟之间的豪情。

喝完酒后，他们又开始在草泽中行走，他们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落草为寇。

转了一个圈，这位仁兄又从政务系统重新回到了黑社会。（不过，是升级版）

作为这支草寇队伍的领导，刘季显示出了新的权威，他背后跟着一大班兄弟，前面还有一个开道的（这就叫前呼后拥）。

突然，前面那位兄弟尖叫了起来。他返回向刘季同志进行汇报，说：老大，我们过不去了，前面有人挡道！

其实不是人挡道，挡道的“人”是一条蛇，一条白色的大蛇！在月光之下，这条大蛇吐着信子，非常神气！

这条蛇倒颇像一个霸道的“人”。

刘季喝得醉醺醺的，对着众人说：壮士前行，无往不胜，一条蛇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怒目而视，瞪着那条蛇，那条蛇挺起一半身子，摇着脑袋鼓着腮帮，横亘在路上也瞪着他，好一副人模狗样耀武扬威的派头。

传说中的动物凶猛！

一个人与一条蛇的对峙！人不服蛇，蛇也不服人。怎么办？只有用武力解决。

人与人有时尚且无法用语言沟通，何况是人与蛇呢？

刘季二话不说，提着宝剑就奔那条大蛇而去，剑光一闪，大蛇被他砍成了两段，蛇挣扎了几下，骨碌了一下眼睛，咽气了。（“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可怕的韩乔生速度！）

它是睁着眼睛死的，传说中的死不瞑目！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就是“亮剑精神”，对人如此，对蛇也是这样。

可怜的蛇呀，想在刘季面前耍流氓，结果反而被刘季给“流氓”了，班门弄斧，这条蛇可真够犯贱的。

我相信，刘季可能真的在那个晚上斩杀了一条大蛇（蛇的颜色是否白色，我不敢确信）。

如果仅仅这样，那么这个故事一点也不传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把故事推向了玄幻的顶峰。

刘季剑劈白蛇之后，打通了道路，队伍继续向前。又走了几里路，刘季先生倒卧在地，醉得像一头死猪。

当后面行走的人赶到刘季砍蛇的地方，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在白蛇阵亡的地方坐着一个人，一个老妇人，她在深夜中悲伤地哭泣。

那人问：妇人，你为什么要哭？

老妇人：有人杀了我的儿子，我该不该哭呢？

来人：是该哭，不过你的儿子为什么被杀呢？

老妇人：我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变成了一条蛇，躺卧在道路上纳凉，没想到他却被赤地的儿子给斩杀了，我就是为此而痛哭的！

来人说，老太婆，你就别忽悠我了，哪有这等怪事，你再胡说，我就打你！

可还没等他伸出打人的手，老妇人却突然之间消失了。

莫非我和她身处异度空间，还是不小心进入了魔法世界？那人既讶异又害怕，赶紧提着脚丫子飞快地跑走了。

跑了一阵，被脚下一个人绊倒了。

被绊到的人也就醒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倒卧的刘季先生。（那人直叹：我见鬼了，竟然在荒郊野岭屡次碰见怪人）

这人就像刘三同志讲述刚才所遭遇的灵异事件，他说我碰到一个怪异的老太婆，她正在道旁哭泣她那死去的儿子，她的儿子是一条白蛇，号称白帝之子，被赤帝的儿子杀了。

刘季揉着醉眼，兴奋地说：伙计，那条大蛇就是我刘某斩杀的！

来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你真英雄也，连白帝的儿子也能杀死，不仅是英雄，简直就是神人。

那个人的逻辑可能不太好，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他兴奋得大喊起来，囔道：刘先生，不得了，你原来就是赤帝的儿子啊！

是啊，原来我就是赤帝的儿子！面对天下苍生，我带着上天赐予的神圣使命。

赤帝，就是传说中的炎帝！他奶奶的，我们都是炎黄子孙，炎帝怎么就成了你刘季一个人的爸呢？

我们这些炎黄子孙很窝火，比我们更窝火的是皇帝的老爸，因为他的儿子为了当皇帝，都不想要他这个爸了，比如这个刘季就一门心思要开除刘太公的爸籍，一会儿说他的爸爸是一条蛟龙，一会儿又说他的爸爸就是赤帝。

刘季真的斩杀了一条蛇吗？有可能。

那条蛇真的是白帝的儿子吗？很不靠谱。

刘季真的是赤帝的儿子吗？相当不靠谱。

所谓的“赤帝斩白蛇”被司马迁和班固记录为历史，然而，它更像是一个谎言和传说。

谁编造了这个美丽的谎言？傻子都知道，谁是谎言的受益者，谁就是谎言的编造者。

答案已经水落石出，编造灵异现象的人只能是：刘邦！

很可能还有他的老婆吕雉，后者甚至起着更为主导的作用。因为吕雉有着编造政治神话的光荣传统和丰富经验。

当年她就靠着这手绝活成功地对刘季进行了励志教育。如今，他们再联手开夫妻店，通过神话传说，把刘季塑造为承受天命的真龙天子，忽悠世人为刘季的事业卖命。

要革命，就要先造神！

陈胜、吴广都懂的道理，刘季和吕雉当然更懂。

****我的老婆是大佬

自从斩蛇的神话传开之后，更多的人开始投靠刘季。

投靠刘季的人都是沛县地区的热血青年，他们在听了刘季的传奇之后，纷纷前往芒砀山进行膜拜。

这更表明，传播“赤帝斩白蛇”神话的第一人恰恰是吕雉，因为只有吕雉才具有在沛县地区传播这类信息的条件。

当吕雉在家乡为刘季拼命宣扬的时候，刘季正活跃在芒砀山脉的山泽以及岩穴里。

种种证据表明，刘季和吕雉一直保持着畅通的信息往来。

我们可以肯定，他们最初的信息沟通肯定是闭塞的，当刘季在芒砀山脉自我消失的时候，他就完全失去了和家乡的联系。

打通信息沟通的人正是刘季同志的老婆吕雉。

吕雉明白刘季的弱点，他虽然豪迈豁达，但有懒散和缺乏自律的毛病，如果长期让他活跃在芒砀山，而不对他进行鞭策的话，那么，他就很可能随遇而安，以做一个山贼草寇为至志。

如果是那样，那她夫君这辈子就算彻底玩完了。

所以，必须寻找失去联络的丈夫，时时鞭策提醒他不要忘记上天曾经赐予的使命。

他找到了可以寻找到刘季的一个人，她的妹夫樊哙，沛县地区最知名的屠狗人。樊哙不仅会杀狗，而且有着狗一样灵敏的鼻子，如果让他进入芒砀山脉，就不愁找不出刘季的身影。

樊哙果然不负所望，他找到了刘季和他率领的打劫团队。

现在的刘季时而游走于山林，时而隐身于水泽，他既是山盗，又是水贼。如果樊哙不及时联络上他，他或许真的要把当强盗当成一项事业来追求。

樊哙见到刘季之后，就转达了吕雉的口信。吕雉对刘季说：现在天下变得更加动荡，到处都有反叛的迹象显现，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放一把火，革命就会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你万万不可松懈，要做好响应的准备，一旦时机成熟，就要站出来引领时局！

这就是说，做强盗只是暂时的，搞革命才是最后的正途。

做海盗就要做加勒比海盗，比加勒比海盗更犀利的是皮萨罗这样的征服者，这位西班牙的匪徒曾经带领着168名乌合之众征服了庞大的印加帝国。

吕雉当然不可能知道16世纪的皮仁兄，不过，她的确是想把刘季塑造成皮萨罗式的人物。现在的刘季在芒砀山也领导着一百多名乌合之众。

为了方便联系，刘季和樊哙约定好了几个特定的岩穴，这样，沛县的最新信息就可以通过樊哙传递过来，随后，樊哙又把芒砀山的消息发送给了吕雉。

后来，吕雉在樊哙的引领下也去寻找过刘季。

聪慧的吕雉又把这一事件转化成了一个神奇的传说。吕雉加工后的约会版本是这样的——

刘季：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能够在茫茫的山野找到我呢？

吕雉：在我家刘季所居住的地方，上面常常有彩云环绕，因此，我追随着天上的彩云，就能够找到我家的刘季。

废话，我头上也有彩云，你怎么不来找我呢？

再说，天空看起来就那么大，即使有一块固定的彩云，彩云的下方可以覆盖多么广袤的地区呢？而且，人在动，彩云也在动，彩云哪有固定方位的功能呢？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啊。

不过，人民群众总是善于被忽悠的，很多人真的相信刘季的头顶覆盖着彩云。

在吕雉的新一波造神运动中，连帝国的元首秦始皇都被她给代表了。

她以秦始皇的口吻，制造着新一轮的玄幻和传奇。秦始皇版本的“刘季宣传片”是这样的——

伟大的始皇帝目光如炬而又面带忧虑，他站在咸阳的皇宫深情地凝视着东南方，语气沉重地说道：“东南地区有象征着天子的云气，我必须向东南巡视以图镇住他！”然后，秦始皇就开始向东南方向巡游，刘季知道始皇帝是冲着自己来的，一溜烟就躲进了芒砀山的岩洞里。

在这次的巡游中，帝国的元首不但没有镇住东南的王气，而且一病不起，最后在巡游的途中一命呜呼！

吕雉小姐炮制的这一个宣传片，蕴含着太多丰富的政治气息，它告诉世人：刘季就是终结秦帝国开创新天地的王者，这个王者身份正是他的敌人秦始皇加以确认的（显得真实）；秦始皇向东南巡视镇压刘季，结果一命呜呼，这就表明，秦朝被刘季灭亡是天命，无法阻挡。

一句话，刘季的王者地位，早就由上天命定，大家跟着刘季干，都能拜将封侯！（简直就是最好的征兵广告）

刘季呀刘季，你在秦帝国寂渺无名，秦始皇会惦着你，你算哪根葱呀。史书上记载得很清楚，有神鬼预言“祖龙”（始皇帝）这年会死，始皇帝占卜后被告知：巡游才会吉祥！就这么着，元首为着自己的生死存亡才出来晃荡的。

秦始皇是出来打酱油的，不关你家刘季鸟事！

可吕雉不管那么多，硬是把始皇帝给强行代表了。

中国的老百姓一向被官府所代表，像吕雉和刘季这样以草民和草寇的身份来代表帝国的元首说话，非常罕见！（草泥马代表河蟹说话啊）

草民们可以为此振奋一把了，他们中总算出了一个至牛的代表。

我行我素

第四章 第一滴血

****陈胜的那一锄头

秦始皇终于在那次巡游的途中死了。

这位仁兄本来想借助巡游来改变自己将死的命运，没想到却在巡游的途中直接挂了，绝大的讽刺。

世间无论多么强权的人，都在死神面前无可遁形。死神是公平的，无论是对一个农民，还是对一个帝王，无论是对一个富豪，还是对一个乞丐。

秦始皇死后，给很多人带来了机会，权力的野心家们开始接踵而至并且鱼贯而出。

是的，自古以来，追逐皇（王）冠的人多得如过江之鲫，当然，能够抵达宝座的鲫鱼却只有一条。

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7月（如未特别注明，本书所标列的时间均为公元的纪元外加农历的月份），有一个重要人物登上了历史舞台。

他是第一条过江的“鲫鱼”。

他一点儿也不传奇，他只是一个农民，比刘季先生更为纯粹。

他的工具就是锄头，平时用来锄草，这一年的七月，他却用锄头掀起了秦帝国境内的第一场大规模的反叛运动。

他就是伟大的农民革命先行者：陈胜！

陈胜，字涉，阳城（今河南省方城县）人，出生年月不详，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自小就在地主家干长工。我对陈胜感到最钦佩的还不是他揭竿而起领导了第一场农民起义，而是他竟然说出了两句震烁古今的千古名言。

项羽和刘季所建立的功业都比陈胜要大得多，但这两位仁兄都没有说出像陈胜那样有高含金量的格言。

陈胜在做长工的时候就非常有理想，有一次，这位兄弟一边替地主家耕田，一边鼓励大家说：大家好好干，以后富贵了，不要彼此忘记。

其他的长工都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就是一个替别人耕田的农夫，还谈什么富贵呀，可笑。

这时的陈胜发出了叹息，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句格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现在，秦朝政府征召里巷的九百贫民到渔阳（今北京市密云西南）戍边，其中就有那个特立独行的农民陈胜。要是知道这位农民兄弟如此富有思想，秦朝政府压根就该免除这位“刺头”的苦役。然而，他们没有排除陈胜，一颗定时炸弹就这样潜藏在了这支戍边的队伍里。

还有那该死的坏天气，也成了催生这一场叛乱的“助产婆”。

七月的那一天，前往渔阳戍边的队伍行进到了大泽乡（今安徽宿州西寺坡乡）。

那一夜，大泽乡下着雨，经久不息的暴风骤雨！

暴雨造成了道路的坍塌，戍边的农民已经无法准时到达渔阳。而该死的秦朝法律规定，延误了期限，就得杀头！

再走下去也只能是死，没有人愿意死，所以，也就没有人愿意继续走下去。现在的问题是，这九百个人还缺少一个领袖，需要一两个人站出来振臂一呼。

陈胜的机会来了。

他找到了另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吴广。他们两个人商议道：现在逃亡是死，举旗起义也是死，同样是死，为国事而死不是不是更加壮烈吗？

陈胜说：天下人遭受秦朝的暴政已经很久了，我听说秦二世是始皇帝的小儿子，本不应当继位，应该继位的是公子扶苏，公子扶苏因为多次劝谏，被派往外地带兵，他没有任何罪过，二世却把他杀了，百姓却以为他贤能，很多人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项燕是楚国的大将，爱护百姓，屡立战功，有的人以为他死了，有的人却认为他还活着，现在如果我们冒用公子扶苏和项燕的名义，号召天下人起义，肯定会有很多人出来响应。

这个农民太厉害了，连帝国前太子扶苏的名他都敢用，这不是“打着红旗反红旗”么？

吴广赞同陈胜的观点，就去占卜，占卜的人知道这两个人的心思，就顺势说：二位豪杰，你们的事儿能成，可以建功立业，可是，你们是否向鬼神请教过吉凶吗？

这位干八卦的仁兄明显是在唆使这两位农民装神扮鬼。

陈胜和吴广当然不是傻子，他们相互微笑，说：这是叫我们借鬼神先在众人中博取威望啊！

陈胜的头脑果然不简单，为了炒作和神化自己，他干了一件事。道具是一块帛和一条鱼。他在帛上写了三个字：“陈胜王”，然后把这块帛偷偷塞进一条刚刚捕捞上来的鱼里。

戍卒买来鱼烹饪，结果大家吃出了这张“天书”，都大为讶异，有人开始传言：上天已派来一个王领导我们，他的名字就叫陈胜。

就这还不够，陈兄弟一鼓作气，继续把造神运动推向顶峰。

他在诡异可怖的深夜，跑到乡野的丛林中，模仿狐狸的声音大声呼喊：大楚兴，陈胜王！戍卒们夜里都深感不安，第二天早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陈胜，都觉得这小子不是凡人。

戍卒们多少有点振奋，而朝廷派驻的尉官则更多地感到了惶恐，这陈胜是要干什么呢？莫非他要聚众谋反不成。

不错，你家陈胜爷爷就是要造你奶奶的反。

吴广为人豪爽，在戍卒中深孚重望，很多人都愿意为吴广效命。押送戍卒的尉官喝醉了，吴广多次扬言逃跑，借以激怒尉官来侮辱自己，戍卒们于是越发为吴广抱不平。尉官上当，鞭打吴广。

后来，尉官拔剑了，吴广的机会来了，他迅速夺取尉官的宝剑杀死了对手，陈胜和其他戍卒合力协助吴广，杀死了另外两个将尉。

终于得手了！

陈胜随即和吴广等人一道召集下属，发布了起义宣言，他说：各位遇雨，延误了期限，可暴虐的秦王朝却要杀你们的头，即使不杀头，戍边死亡的人也十有六七，壮士不死则罢，死就要名扬天下。

随后，这位伟大的农民喊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二句格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是的，我陈胜将会成为这个大时代中新的王者。

戍卒们还能怎样呢，听完了陈胜的励志宣言后，他们都激动得眼泪打转，拍着巴掌对领袖表达了拥护，他们都说，我们就听您的了，你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干。

于是就冒用公子扶苏和楚将项燕的名义起义，大家齐刷刷地裸露右臂（黑社会也常常这么干），立国号为大楚。

修筑高台盟誓，用那几位将尉的人头作祭品。（激发仇恨，凝聚人心）

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

反抗秦朝的第一支农民起义军成立了！

不久之后，这支穿草鞋的农民军将证明一个真理：星星之后，可以燎原！

丧钟为谁而鸣？

答案不言自明。

****鸡毛信

农民陈胜带动了一个潮流。

自从他扯旗造反之后，遍地是烽烟，造反稀松得像吃饭拉屎一样平常。

而且，造反越来越形成了一个模式：杀死秦朝的地方长官，然后起事。

这玩意有点缺德带冒烟，就是要用秦朝的力量来推翻秦朝。

既然全国人民都好这口，那么沛县人民也不会例外。眼见着自己的同类一个个被杀害，沛县县令也开始坐立不安。

应该说，沛县县令还算是一个聪明人，他想出了一个高招：自己站出来革自己上司（秦朝）的命，宣布自己要进行起义响应陈胜。

这就是叛变，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弃暗投明。

不管怎么说，顺应局势，自动站出来革秦朝的命，总比秦朝的敌人站出来革掉自己的命要强。不是我不做忠臣，而是我无法做忠臣，在乱世，不是做贼子，就是作乱臣。

然而，搞革命也像杀猪一样，需要帮手。

沛县县令缺少的就是帮手，他是一个外地的小伙子，年纪不大，江湖经验不多，他所能依靠的人只有秘书长萧何以及公安局长曹参。

这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心腹，他们都心怀鬼胎。

萧何的身后站着一个地方黑社会集团，这个集团的董事长是萧何，CEO却是刘季，曹参、夏侯婴等政府干部都是集团的核心成员。

而且，萧何早就有一个梦想：要包装和打造刘季！现在铸造刘季的机会来了。

除了萧何，还有另一个人对铸造刘季感到兴趣盎然，这个人就是刘季的老婆吕雉。

这两个人怀揣着相同的梦想，在沛县的某个场所进行了密会。

密会的结果是，他们制定了一个针对县令的阴谋，不错，他们也要防效他人，杀死县令，然后扶持正在芒砀山落草的刘季。

萧何于是开始实施这个阴谋，他对县令说，您老是外地人，不能服众，为了更好地驾驭沛县子弟，希望您能找回那几百个在外地逃亡的人，用那些本地亡命之徒才能驱使当地的父老乡亲。

萧何还诡异地暗示，如果你不这么干，就很可能被沛县的子弟杀死，用作投靠陈胜的礼物。

为了保住项上人头，县令打算听从萧何的建议。

他不知道，萧何秘书长如此，就是为了取他的项上人头。

县令问：你说的那些人就是芒砀山的刘季以及他的同伙吗？

萧何说：你说的正是。

县令说：那你赶快去把刘季找来。

萧何说：好。

非常干脆，萧何和县令就这样达成了一个“君子协议”，阴谋正式开始实施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通知刘季：家乡的“稻子”已经熟了，就等着你回来“收割”！

萧何和吕雉找到了一个最好的信使：樊哙。这个人常常往来于芒砀山和沛县之间，轻车熟路，而且他还是吕雉的妹夫，绝对可靠。（我们看间谍电影都知道，当信使的人一定要绝对忠诚）

樊哙出发了，临行前，吕雉还特地写了一封家书，这封家书就是一封政治密信。

十万火急的鸡毛信，樊哙成了一个递送“鸡毛信”的人。

当樊哙找到刘季的时候，后者才知道如今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他没有获得任何陈胜起义的信息。

也难怪，那并不是一个信息社会，又没有传真，又没有无线电，更没有手机和因特网（有也白搭，别指望那儿有信号），你指望刘季能够未卜先知，那也太不靠谱了。

当刘季读到了吕雉催促他回来起事的“鸡毛信”后，他既兴奋，又感动。

有萧何这样的好大哥，有吕雉这样的好老婆，他感觉自己要干的大事能成！

****借刀杀人

世事就是难料。

风云的变幻往往起于刹那之间。

当刘季兴冲冲地率领几百个喽罗回到沛县的时候，事情发生了逆转。

县令变卦了，他拒绝刘季进城。

的确，正如我们前面所言，这位兄弟不是傻瓜。当他反复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根据他的判断，萧何和刘季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混蛋，他们合在一起，是不是要算计自己呢？里应外合，这很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不行，与其被刘季和萧何砍掉了脑袋，不如奋起，立刻就砍了在城内的萧何的脑袋，需要被砍脑袋的当然还有萧何的党徒曹参和夏侯婴。

他低估了萧何的智慧。

这位久经考验的老公务员早就在县令身边安插了自己的密探。县令刚刚密谋要杀害萧何，一转身，就有人把信息传递给了后者。

面对县令的屠刀，萧何只能干一件事：逃！他率领自己的党徒曹参和夏侯婴翻过城墙，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然后，这三个人找到了城外的刘季。

从这一刻起，刘季才真正成了老大，连原来的老大萧何也成了他的部属。让出老大地位，这是萧何打造刘季的必经步骤，他没有黯然神伤，而是欢欣鼓舞。

所有的人都会为自己能执行梦想中的计划而高兴，萧何当然也不例外。

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萧何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回到现实中来，萧何和刘季必须先解决县令的问题，暗着杀害县令的计划已经破产，这也好，不能在月光下杀死你，那我就在阳光下杀死你吧！

要杀死县令，就必须先攻破县城的城门。

然而，可不可以不攻破城门就杀死县令呢？

几乎没有人有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但有一个人就这么想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逆向思维”，有着这种思维的人不是萧何，而是刘季。

但光有好的想法是不行的，如果没有好方法来实现好想法，那么好想法就等于异想天开。

关键时刻，刘季同志展现了他的智慧（叫狡猾也行）。

所以我常常对人说，千万别老认为刘邦没文化，人家不仅有文化，而且还很有智慧。

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遭遇到这位有文化的流氓兄弟，沛县县令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刘季想出了一个对付县令的计谋：借刀杀人。

工具：一支利箭。

刘季写了一封帛书，用利箭射上城墙。正是这支利箭夺取了县令的性命。

难道刘季先生是一位神射手，他用一支利箭洞穿了县令的肺腑，成功地实施了斩首行动？

没有，那支箭没有射到县令，甚至，没有射到任何人。

射人，不是刘季射箭的目标。

真正的关键在于那封帛书，那才是刘季送给县令的致命武器。

因为那封帛书，就是刘季给城内父老送去的策反书。守城的士兵收到了这封帛书，然后，那封帛书的内容就传遍了全城。

像传播瘟疫那样迅速。

刘季同志在帛书上写道：

天下忍受秦朝的痛楚已经很久了，父老们替县令守城，但诸侯们却要反抗暴秦，屠戮马上就要来到沛县。

如果沛县的父老乡亲能够奋起杀死县令，从弟子中选出豪杰之士担任领袖（领袖无疑就是他刘三了），以此响应诸侯，那么你们就可以保全全家，这是一条活路。

如果大家依然死忠县令，沛县的父子兄弟、妻子儿女就会遭遇到义军的屠戮，那就是万劫不复的死路了。

如果能够选择生，那就没有人愿意选择死。

如果杀死县令就能够让他们免死，那么，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杀死县令呢？跟什么过意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命过意不去。

长官啊，不是我们要杀你，而是你逼我们杀你，谁叫你代表着没落的秦朝呢。我们不想杀你，但我们也不想因为你而被杀。

沛县的父老兄弟于是集结了起来，士兵们也纷纷倒戈，他们进攻县衙，很快就杀死了县令以及那些非本土的县吏。

只要你不是本土出身的官吏，你连投降的资格都没有。

沛县县令死了！你就安息吧，这就是你的命：你不该在沛县做官，你更不该遭遇刘季。

刘季是要干事业的，谁要阻挡他，谁就得死。

城门打开了，沛县的父老乡亲载歌载舞，把芒砀山的草寇们迎入城内，他们的首领刘大叔更是受到了热烈的追捧。

英雄般的凯旋，欢呼吧，父老乡亲。

人们纷纷推举刘季担任沛县的县令。

刘季推辞，他说：天下大乱，豪杰四起，领导选错了就会一败涂地，我不是谦虚，实在是能力肤浅，怕无法保全沛县的父老乡亲啊。这是大事，希望你们能选出更合适的人来。

懂得假意谦让，这是有文化的表现。

他甚至有模有样地推举萧何出来，说萧大哥是我的好大哥，又是沛县籍的最高领导，他出马，我们大家都有戏。

然而萧何坚决拒绝了刘季的“好意”，并夸奖了刘季的仁义与勇猛，一句话，县令这个职位就是你刘三的，我们抢不走也拿不动。

培育刘季，这是萧何的理想，如果他出来领导队伍，那就是与自己的理想过意不去。

萧何和曹参不想趟浑水，还有另外的小算盘：造反是个高风险的行业，弄不好就要人头落地，家破人亡，这种高风险的工种还是应该交给刘三这种江湖牛人来干比较好。

文官们怕冒险，但流氓不怕！

父老们也说，我们常常听说您的奇迹异象，想必您就是上天安排的贵人，我们通过占卜，也发现你就是我们要拥戴的那个人。

已经退无可退，他刘季就是当然的领袖。

众人于是扶立刘季担任沛县的行政长官，雅号：沛公！（再叫刘三，那未免太不仗义）

这时正好是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9月。

这一年，沛公刘邦47岁。

我个人认为，刘邦的名字有可能就是在这时确认的。

人一得志，往往就要改名。电影《高兴》中，刘哈娃一出村，就管自己叫“刘高兴”了。

刘季一进驻沛县，也管自己叫“刘邦”了。

沛公刘邦，这是刘季的升级版本。

（我保留在下文中继续称呼他为刘季的权利，这名字下里巴人，很可爱。）

****誓师

担任领袖当然免不了要举行一些仪式。

陈胜都知道筑坛盟誓，刘季当然也不例外。

刘同志于是在祖宗庙里祭拜了黄帝，又在沛县公庭中祭祀了蚩尤。黑白两道的老祖宗，我们的刘季都不肯放过，这是典型的双保险策略，有中国人的神灵崇拜特色（各路神仙都拜，哪怕神仙们是互相斗殴敌对的，我们也要把他们凑合在一起搞和谐）。

当然，我们的刘同志毕竟是混过黑道的，所以，并不排除他老人家对远古时代的黑社会头子蚩尤保持了真诚的敬意。或许，蚩尤也的确就是刘季同志内心无限崇拜的精神偶像吧。

祭拜了黄帝和蚩尤之后，刘季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新认的老爸赤帝。这个赤帝又是谁呢，有人说他就是炎帝（傅建华按：奶奶的刘三，你醒醒吧，我们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凭什么炎帝就是你刘三一个人的老爸呀）。

相传这个炎帝和前面那个蚩尤都是神农的后代，炎帝先和蚩尤先搞斗殴（手足相残），结果炎帝胜了；后来，黄帝又找上门和炎帝斗殴，结果黄帝赢了；蚩尤一见自己的兄弟炎帝被欺负了，再次上门斗殴，结果彻底被黄帝打败。最终，在这一场三角斗殴中，黄帝彻底打败了炎帝和蚩尤这一对兄弟。

（特别提醒：上古历史一片混沌，所以，故事的版本很多，限于篇幅，我只选择了其中一种。）

认了“赤帝”做爹，刘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他用牲畜的血把旗帜全部都染成了红色，因为他爹赤帝的旗子就是红色的。

红红火火的，刘季终于干起了革命。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打打杀杀，要流汗，有时还要流血。好吧，我刘季就陪着大家一起流汗吧（汗可以流我的，血还是流别人的好）。

打仗之前，先得网罗人才。萧何、曹参、夏侯婴，这些人都是现成的干部，刘季都把他们委任为为核心幕僚，萧何担任秘书长，曹参担任办公厅主任（兼扛扫把），夏侯婴担任办公厅副主任（兼为领导开车）。

樊哙是自己的亲戚，刘季让他当了舍人，这位兄弟从一个屠狗的一跃而成为了一个用脑的，工作的科技含量今非昔比。

沛公办公室工作人员的首要任务就是征兵，秘书长萧何同志不负众望，很快就征集到了两三千人马。

随后，沛公同志开始小试牛刀。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9年）10月，义军攻打胡陵和方与。

（我在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下，秦二世元年九月与秦二世二年十月之间，只相差一个月，而不是一年零一个月，这是秦汉历法的特殊性所决定的。因为秦汉的历法规定十月为新年的第一个月，所以，任何一个年号都会横跨两个年头，两个年号也可能会落在同一个年头。秦二世元年九月乃为岁末，即公元前209年9月，秦二世二年十月乃为新一年的年初，即公元前209年10月。汉朝之后，依然延用了这个历法，很多历史学者没有顾及这个特征，因此在年号上犯下了连篇累牍的错误。）

战火一开，沛公办公室工作人员除秘书长萧何之外，一律民转军。

曹参同学扔掉了扫把，扛起了刺刀，成为了前敌司令。

樊哙同学本身就是屠狗的，干脑力活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现在打仗了，他如鱼得水，成了军队的先锋官。

夏侯兄弟成了沛公的专职司机，战争年代，领导的车就是战车，沛公的坐车就成了“陆军一号”，做沛公的司机跟干装甲部队司令没有两样。

胡陵和方与很快就被沛公的军队攻下了，可沛公没有足够的部队守城，又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尝到一点胜利的甜头之后，他玩起了“战略性撤退”，回师丰邑。

泗川郡监平率军围困丰邑，义军击退了他们。

十一月，沛公率军到薛县，泗川郡守壮兵败薛县，逃到戚县的时候，被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杀死。

秦朝的郡守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省委书记，刘季起义才不到两个月，就杀死了一个省级的行政长官，这对他是一个莫大的鼓舞，这一仗打出了士气，打出了信心。

然而，正当沛公为此欢欣鼓舞的时候，一个致命性的打击正向沛公袭来。

十二月，他的老巢丰邑被人给端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一切都源于一个可恶的小人：雍齿。当沛公前往薛地征伐的时候，他把守卫革命后方的重任交给了他。然而，这个家伙却在利益的诱惑下背叛了他。

原来，当沛公从薛地凯旋回师驻军亢父并抵达方与的时候，魏地人周巿也前来攻打方与，他受陈胜之命攻取土地，见沛公的军队气势如虹，就放弃了在方与和他作战的打算，转而想攻打沛公的老巢丰邑。

他就派出特使向雍齿喊话，说丰邑原本就是梁惠王孙假在被秦攻伐后所迁徙的地方，如今魏地已经有十几座城池被收复了，如果你雍齿归顺我魏国，我们就封你为诸侯，世代守卫丰邑，如果你负隅顽抗，我们就只好屠戮丰邑灭你九族了，你小子就看着办吧。

雍齿原本就是个小人，听了魏国使臣的话，他立马就做出了叛变的决定。

丰邑丢了，如今它不再姓刘，而改姓魏了，而实际占有它的家伙，则是那个名叫雍齿的叛徒。沛公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忍不住高声唾骂起来，说你这个贱人哪是什么雍齿呀，你丫简直就是无耻（齿）！

丢失丰邑，对刘季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丰邑是他的家乡和大本营，更是他老人家的革命根据地，其严重程度就相当于毛委员丢失了井冈山（当然，毛委员是自动离开井冈山的）。

必须夺回义军的大本营，沛公率军攻打丰邑，可是就在马上要破城的时候，他老人家却生病了，不得不退兵回到了沛县。

雍齿的背叛给刘季造成了极大的心灵创伤，这种伤害维系了他的一生，晚年，刘季以九五之尊的身份回到沛县，却拒绝回到自己的正牌家乡丰邑，足以说明这一点。

刘邦极度厌恶丰邑人，这都是雍齿惹的祸！

历史进入公元前208年（依然在秦二世二年范畴内）。

一月，陈胜死，东阳人宁君、秦嘉扶立景驹做了代理楚王，正驻军在留城，沛公就准备到那去附从他们，目的就是要景驹能派出一些人马，帮助他收复丰邑。沛公和他们会合后，秦将章邯的别将司马夷率军从北面平定楚地，从相县一路屠杀到砀县，沛公与东阳宁君在萧县西作战，被击败。

二月，好运终于来了，沛公三天就攻破了砀县，俘获了了六千兵马，加上自己的三千人，沛公的队伍壮大到了九千人。

三月，攻打丰邑，未遂。

****张良

虽然还没有收复丰邑，但沛公总算又发达了一把。

更重要的是，在投靠秦嘉的途中，有一个人却来投靠了他。

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牛人。

张良来了！

张良，生于公元前251年，虽为男，但貌若妇人，韩国贵族出身，曾流落街头，懂兵法，不善武功，喜欢提着一把宝剑到处忽悠。

这位兄弟的祖上很阔，爷爷和老爸都做了韩国的宰相。后来，秦始皇的铁蹄粉碎了他世袭的梦想，他从太子党一跳而成为了流浪汉。

流浪汉别上一把剑，就成了游侠。

这位落魄的太子党曾经干过一件名动天下的大事。张良到东方拜见仓海君的时候，曾经找到了一个大力士，为他制造了一柄一百二十斤重的铁锤。

他随后雇佣了那位大力士。

他要去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秦始皇。

张良和大力士埋伏在一个叫搏浪沙的地方，那里地势险要，是秦始皇巡游的必经之地。

秦始皇来了，大力士的铁锤也出手了，呼啸着向暴君的车队砸去。

有人被砸得血肉模糊，皇帝的仪仗队鬼哭狼嚎，但始皇帝没有死，死的只是他的侍从。

秦始皇大怒，在全国各地搜捕刺客，张良隐姓埋名，逃到下邳隐藏了起来。

在下邳，张良碰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人，一个奇怪的老人。

这位老父先在百般“羞辱”他之后，传授了一套《太公兵法》给他。按照张良的自我陈述，这个老父就是：黄石老人（俗称黄大仙，香港同胞的第一偶像）。

老父拿出《太公兵法》的时候，对他说：读了这本书，你小子就可以做帝王的老师了，十年以后你就会兴起，十三年以后，你小子到济北见我，榖城山下的黄石就是我呀。

这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但丝毫经不起任何理性的推敲。

黄石老人很可能只是一个传说，一个真实的谎言。

编造这个谎言的人就是张良。

说直白一点，这就是“注水简历”，用以引起老板的重视，从这个细节看，张良不愧是一个策划大师，很懂得抓住老板的眼球，很会进行事件营销（当然，那个事件也是虚拟的，这就更证明他是一个战略策划的高手），难怪日后他老人家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太公兵法》也不是什么黄石老人的作品，它又名《六韬》，是战国晚期的某位无名氏假冒姜子牙同志所著。这本书在当时很流行，属于大路货，并非奇货可居。

其实任何书本都是可以轻易获取的，《孙子兵法》也好，《太公兵法》也罢，关键是领悟，可以肯定，一个白痴握有《孙子兵法》，他还是白痴。

张良的伟大不在于他有一本名叫《太公兵法》的书，而在于他能够领悟《太公兵法》的精髓。

装神扮鬼固然不好，但张良的用心可以体谅。那个年代，要干事业，就必须搞点灵异事件，刘季先生都已经玩腻了，他张良偶尔玩玩也未尝不可。（用阿Q的话来说，就是：和尚摸得，我为什么摸不得呢？）

十年后，陈胜起兵反秦，张良也聚集了一百多位青年。他一边做做草头王，一边等待着明主的出现。

张良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明晰：我不想做帝王，我只想做帝王的老师。

我需要寻找那个可以担当帝王大任的猛人，茫茫人海，他在哪儿呢？

当秦嘉立拥立景驹为楚王的时候，他就在想：景驹是不是一个可以建立王业的人呢，我先去看看再说。

张良也想“摸着石头过河”。

然而，阴差阳错，他在去投奔景驹的路上，却遭遇了沛公。沛公率领几千人去攻打下邳，任命他为厩将。沛公面有龙相，莫非他就是未来的王者？

张良屡次以《太公兵法》向沛公献策，沛公很赏识他，常常采纳他的计谋。

别人都不能理解他的《太公兵法》，唯独沛公能。

第六感告诉张良，沛公是天授之才！

再见，景驹，我不再需要找你了。

因为沛公才是我要找的！

我行我素

第五章 项羽的崛起

****悬崖边上的贵族

当刘季在沛县起义的时候，项羽和他的叔叔也开始动手了。

从《汉书》的记载看，刘季和项羽叔侄起兵的时间都在秦二世元年的九月。项羽叔侄动手的时间可能比刘季晚几天。

那一年刘季四十七岁，而项羽只有二十四岁。

项羽，名籍，字羽，下相（今江苏宿迁）人，生于公元前233年，叔父名项梁，他的爷爷就是楚国的名将项燕。项家世代为楚国名将，封在项城。

与张良相似，项羽先生也是一个落魄的太子党成员。

造成项羽落魄境地的人也是同一个人：秦始皇。

项羽的父亲也早就挂了，不过，他有个叔叔照料，日子肯定比张良幸福一点。

当项羽年少的时候，学习识字，字还没认几个，放弃了。

又学习剑术，没学几天，又放弃了。

项梁发怒，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项羽回答说：认字只不过是写个名字罢了，学剑也只不过是抵挡一两个人，都不值得学，我要学习打败万人的本领！

项梁说，学习兵法吧！项梁开始传授兵法给项羽，项羽很喜欢，可学了一点皮毛之后，他又不肯学习了。

看来，这位仁兄毛病不少，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爱学习。

项羽虽然不肯学习剑术，可他武功了得。

项羽虽然不肯学习兵法，可他能征善战。

有人说项羽只有匹夫之勇，这是偏见，事实上，项羽的军事谋略堪称一流。

在搏杀和军事领域，他是一个旷世天才，即使他不肯学习，也无人可以和他匹敌！

然而，在政治韬略上，他存在着巨大的缺陷。与刘邦决战，他就吃了没文化的亏。

其实项羽最该学习的既不是剑术，也不是兵法（这两个领域他有天才），而是文化。如果项羽有足够的文化，在政治的运筹帷幄上，就不会时时处在下风。

政治家需要有一定的哲学高度，而没有文化，一切都是枉然。（这当然是后话）

项羽的叔叔项梁是秦帝国里一个资深的犯罪分子，他最初因为案发而被投进了栎阳的监狱，在监狱干部曹咎和司马欣的帮助下获得了假释。

后来，他又杀了人，这是重罪，没有人可以帮他，他只有一条路：逃跑！

他们两叔侄潜入吴中地区。在那里，他们经常干一些主办丧礼的事儿，一不小心就混成了群众领袖（NGO领导人），项梁和项羽开始组织各色青年，以等待揭竿而起的时机。

用台湾政坛的行话来说：这就叫苦心经营人脉，倾情培育“桩脚”。

和刘季一样，项羽也曾看见过秦始皇。当秦始皇到会稽郡去巡视渡过浙江的时候，项梁和项羽也跑去看了热闹。

项羽当时脱口而出：那个人我可以取而代之！

项梁捂住他的口，说：别囔，会灭族啊。

从此，项梁开始对项羽刮目相看，看起来，项羽是一个不凡的奇人。

这也是个天授的奇才！

项羽身高八尺二寸，力能举鼎，胆略过人。

吴中的青年都很刚烈，但项羽比他们更刚更烈，他们畏惧他。

除了畏惧，还有崇拜。

项羽充满了领袖的气质与魄力！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只需要等待一个崛起的机会！

****第一桶金

机会终于来了。

陈胜向暴秦挥出了第一记拳头，发动了大泽乡起义。

项梁和项羽的拳头也开始发痒了，他把目标盯向了会稽郡。

就地杀死秦朝的官吏，夺取秦朝的军事资产反抗秦朝，这是一条发迹的捷径。

项羽的轨迹和刘季的几乎如出一辙：均对着秦始皇大发过感慨；均在那年的九月起事；均是要夺取当地行政首长的军事资产。

而项羽比刘季还要更幸运：

因为项羽夺取的是郡守的资产，而刘季夺取的只是县令的资产（省政府和县政府，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此外，刘季是通过攻伐才进入沛县县城的，而项羽和项梁很轻易地就进入郡守府邸夺取了兵权。

当他们想夺取会稽郡守的军队的时候，后者竟然找上门来了。

会稽郡守殷通召见项梁，对他说：

“兄台，长江以西地区都造反了，这就是上天要灭亡秦朝的征兆。我常听人说，率先行动就可以控制别人，行动落后就要被别人控制，我准备发兵抗秦，想委派您和桓楚做我的将军，您意下如何呢？”

项梁说，很好。

确实挺好，我正想杀你，你却凑上了脑袋，我杀你没商量。

关键时刻，项羽派上用场了，砍脑袋的活就交给项羽去办了。

项梁于是对殷通说：

“桓楚正在外面落草为寇，只有项羽知道他隐藏的地方。”

郡守说，那我就先见见项羽吧，我有话对他说。

项梁于是就出来，他命令项羽带好宝剑，压低声音说：等郡守召你入内的时候，干掉他！

项梁再进入屋内，和郡守同坐，说项羽已经准备好了，请求您召见他，好让他接受您的命令去寻找桓楚。

郡守说好，项羽就走了进来。

然而，和项羽一起进来的还有那一把剑。此刻，项羽挥动着那把宝剑，寒光闪闪，直奔郡守的脑门。

“你……”

“桓楚早已回城，我是来杀你的！”

剑光移动，会稽郡守殷通的脑袋已然落地。

致命的绝杀！郡守犯了一个错误：项梁本来就是杀人犯，找杀人犯合作，那是十分危险的。

中国“淫民”的偶像西门大哥曾说，男人最喜欢的女人有两种：男人想强暴的和想被男人强暴的。

项羽大哥最想打的人也有两种：一上去就想打的和一上来就找打的。

不幸的是，郡守同志既是项羽想打的，也是上来找打的。所以，他就死了，死得轻如鸿毛。

项羽斩下郡守的头颅，把他交给项梁提着。项梁手提郡守的脑袋，佩戴着郡守的印符，大声宣布：我已接管了郡守的权力，违抗者死！

郡守的部属大乱，有人想反抗，项羽手提宝剑斩杀了上百人。

没有人是项羽的对手，如果反抗只有死路一条，那么就不会有人继续选择反抗。合作吧，跟谁还不是混一口饭吃。

所有的人都惊恐万分，俯伏拜倒在项羽的脚下。

项梁和项羽成功了，他们夺取了郡守的军队，应该说，他们造反的资本很雄厚，刘季跟他们比，只能叫做天生不足。

这是一场血腥的政变。

马克思说过：资本来到世上，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说的就是原罪吧，项羽的“第一桶金”也莫不是如此。

****扩张

项梁夺取郡守的官印之后，马上展开了扩军的行动。

从前，他担任NGO领导人时网罗了很多豪杰之士，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项梁还是有两下子的，以前组织群众运动，他就做了笔记，哪个人有什么能耐，能干什么样的工作，他都记录在案，现在找出本本，逐个任命，一弄一个准，项梁的用人标准很简单：有多大的饭量（能力）就给多大的饭碗（职位）。

他的中高层干部也很争气，到吴中地区征兵，很快就网罗了八千人马。项梁挑选其中精明能干的同学担任校尉、军侯和司马。

有一个人自视甚高，没得到重用，不服气，就和项梁争吵起来。项梁说，冤你了吗，某年某月某人死了，要你主持丧礼，你却办砸了，连个小型活动都搞不好，能上大场面吗，不用你是正常的，要用你就坑害大家了。众人都对项梁的人事政策佩服得紧，那个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大家推举项梁担任会稽郡守，项羽被任命为裨将，两人率领众位将官巡视下属各县。

项氏军事集团挂牌成立了！

秦二世二年，广陵人召平代表陈胜攻打广陵，没有攻下。这时，陈胜的军队开始溃败，秦将章邯很快就要到来，召平一紧张，就渡江假借陈王的命令，赐封项梁为楚王上柱国。陈胜毕竟是当时的义军共主，他说的话还是管点用的，再说，多一顶官帽也不碍事，因此他高兴地接受了任命。

应该说，项梁同志还是很讲信用的，他是当了官就办事，这是美德。召平说，江东已经平定，你赶快带兵西进攻打秦军。项梁二话不说，就带领八千人马渡过长江向西进攻。

项梁被召平忽悠了一把，然后，他所获甚多。

在东阳县，他遭遇到一个人，收获了好大一团优质资产。陈婴，东阳军队的首领，把自己的军队打包送给了项氏集团。

陈婴原是东阳县的干部，为人诚实，有威望，被人尊为长者。陈胜一闹革命，东阳县青年的革命觉悟颇高，很快就聚集了几千人，他们杀死了县令，一致推举陈婴担任首领，陈婴死活不干，可是青年们不罢休，强立他为首领。（这种事到二十世纪还发生过，黎元洪就是这么着当上了领袖的）

陈婴这人确实不简单，他的道德感召力实在是太好了，很快，他的起义军就扩张到了两万人。青年们热血澎湃，都想拥戴陈婴为王，用表布裹头，作为激发陈婴做王的手段。（行为艺术呀）

连一向低调的陈婴都有点怦然心动了，再怎么低调，总不能辜负革命青年的隐隐期盼吧。

可是有一个人比低调的陈婴还低调，陈婴的母亲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给儿子泼了一盆冷水。她说：

“自从我做了你们陈家的媳妇，就没听说过你家祖先有个显赫人物，现在突然获得大名，不是好兆头，不如适时退让，成功了可以封侯，失败了可以逃跑！”

陈婴不是陈胜，如果是后者，一定会搬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格言加以驳斥。

陈婴于是不敢称王，他对他的军官说：

“项氏是楚国的名门望族，能亡秦者，非楚国莫属，干大事就需要项梁这样的主帅，我们不如归附于他吧！”

既然陈婴如此豁达，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项梁项羽确实颇有领导力，跟着他们干肯定有前途。所以，就这么着，两万人马集体转会给项氏集团了。

项梁和项羽几乎不负任何代价就兼并了两万人马。

看来，天上偶尔也会掉馅饼下来，能不能砸中你，那就要看你的命了。

还有更多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渡过淮河之后，英布和蒲将军也带着他们的军队来归附他，项梁和项羽现在拥有了六七万人马，驻军在下邳。

鉴于陈婴同学具有如此无私的“忘我”精神，项梁也不打算亏待这位识大体的兄弟，他很快就出任楚国的上柱国，获封五个县的封地，后来和怀王一道居住在都城盱眙。

这是和平收编的人马，项梁项羽对此还不满足，他们准备用武力收编更多的军队。

下一个被打击的目标会是谁呢？

是秦嘉。

谁最肥我就宰谁（此时，刘季正投靠在秦嘉麾下，可见他是只肥羊）。

除此之外，秦嘉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他竟敢冒用楚王的旗号，你要拥立景驹我没有意见，可你要拥立景驹为楚王我就大有意见了。楚王是我们楚国的注册商标，使用权只能归我们项氏集团拥有。

就是说，我要搞你，因为你侵犯了我们的知识产权（起码得向我项梁交点“专利许可”使用费吧）。

而且秦嘉还自不量力，驻军彭城（今江苏徐州），想抵抗项梁。

我和项羽是干大事的，阻挡我们的人必须死！

项梁和项羽对军官们说：陈王首先举旗，现在下落不明，秦嘉背叛陈王而私自拥立景驹，这是大逆不道！

对于大逆不道的人，人人皆可诛杀之！一句话，我们收拾秦嘉，那是做我们该做的，是替天行道。

其实，项梁也知道陈胜的确死了，可不这么说，怎么整秦嘉和景驹呢？童话中狼吃小羊，不也要找个借口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于是发兵攻击彭城，秦嘉哪是项梁项羽的对手，只能逃跑，项羽奉命到胡陵，秦嘉战死，景驹逃跑，也死在梁地。（这两人太脆弱，张良不投靠他们是对的）

要做王，那是有危险的，如果没有金刚钻，那就最好别揽这个瓷器活。从实用主义的角度看，陈婴他妈或许是正确的。如果秦嘉和景驹有这么个妈，估计就不会死得这么早了。

秦嘉死后，有一个和秦嘉站在一起的人没有被清算，相反，他成了项羽集团新进的小股东。不用我说，这个人就是刘季，他及时和秦嘉划清了界限，投入了项氏集团的怀抱。

这就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季同志头脑灵活，不愧是干革命的好料。

项梁于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4月击杀秦嘉，而就在上个月，秦嘉的军队还试图配合刘季收复丰邑。

陈胜死了，想以陈胜继承人自居的景驹和秦嘉也死了。现在，项梁俨然成了天下义军的共主。

谁的拳头最硬，谁就是霸王。你不服不行，就是刘季这样的猛人，也不得不拜服在项梁项羽的足下。

当然，投靠项氏集团，刘季有更大的深谋远虑。这就是说，对于被项梁项羽们兼并，刘季是乐投其怀的。我能主动投靠秦嘉，我为什么不可以主动投靠比秦嘉更强大的项梁项羽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哪棵树大，我就到哪棵树下乘凉，就是这么回事。

这种生存哲学就叫做：寄生。很多正人君子都不屑寄生，大多数正常人都会鄙视寄生虫，我也不例外。不过，我们也得承认，作为一种生存哲学，有时寄生不但是可行的，还是必需的。

从更高的哲学视野看，沛公刘邦深谙兼并的艺术，这位兄台把兼并上升到了哲学辩证法的高度：

如果被兼并而能使自己的力量变得更强大，那么被兼并就不是灾难，而是幸福；如果今日的被兼并能够使自己在日后更好地兼并别人，那么我就只能积极追求“被兼并”。

这就好比说：如果我在女人面前表现得不够强大，我就不排除暂时求助于伟哥。（当时的项氏集团就是最强劲的政治“伟哥”）

是的，来兼并我吧，我的心灵不脆弱，我被兼并后会焕发出更大的自信。

刘季的自信让我想起了汇源集团的董事长朱新礼。

这位仁兄苦心积虑要卖掉自己的集团，终于找到了可口可乐公司，卖出了一个好价钱，他自信自己出让果汁业务后，可以更好地壮大果汁业的上游产业（水果原材料基地），从而更好地控制市场，这个就是自信心，就是魄力。

只可惜商务部没有刘季或朱新礼那样的自信和眼光，急匆匆地祭出了“反垄断”（说到“反垄断”，中石油笑了）的大旗，否决了这一对中国企业极为有利的买卖。

我的评价是这行业根本就没有垄断，而且技术含量也不高，用不着祭出“保护主义”的大旗，中国有更具核心价值的行业需要保护，商务部这是在浪费指标（你总不能老使用“反垄断”的手段吧，所以有限的出招要用在刀刃上）。你自以为很黄很暴力，其实是很傻很天真。

还好，刘季同志的上头没有“商务部”，否则投靠项羽们的事儿准黄。如果这事儿黄了，刘先生的千秋大业也就黄了。

果然，刘季先生并入项氏集团后，很快就获得了新的起色，项梁说，先借点资本（兵马）给你，去整合一下你的上游资源（收复丰邑）吧。

刘季四月份被项羽集团兼并，五月份就率领人马攻克了丰邑，雍齿一看形势不妙，马上就逃到魏地去了。

当然，这种兼并对项氏集团也不是坏事，这是双赢，现在：

不强大的变得强大，强大的变得更加强大！

项羽集团在显性扩张，刘季先生在隐形扩张。

都是高人！

****范曾的品牌营销学

有人说，项羽最终失败的原因在于他没有璀璨的谋士群。

未必，真正的问题是他不善于使用谋士，毕竟他曾经拥有陈平。

如果项羽始终信赖陈平，他的集团谋略水平不会逊色于刘邦。

在陈平到来之前，有一个老人先来了！

范增，居巢（今安徽巢湖市）人，生于公元前277年，此时已经七十岁。这位先生是楚汉争霸史上最年长的人物，七十岁了，还出来混世界，这种精神难能可贵！（鲜花和掌声鼓励）

老人一向善于奇谋，听说项梁的起义军发展得有声有色，就顶着一把老骨头出山了，他找到项梁，对他说，我有一个有关贵集团的品牌行销案，愿不愿意看看。

本着尊师重道或尊老爱幼的精神，项梁也不能拒绝呀，他就说，老人家快快讲来。

范增说，陈胜的失败是必然的，想知道原因吗？

想，你快说。

范增打开了话匣子：

“秦灭六国，楚国最无辜，自从怀王到秦国一去不复返，楚国人一直难以忘却对他的怀念。楚南公因此发出慨叹：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是上天赐给楚国的特殊使命，陈胜首先起义，却不拥立楚王的后代而自立为王，他的势力因此而不能长久。现在将军您在江东起兵，楚地的将士都蜂拥着追谁您，为什么呢？是因为看到了楚国复兴的希望，他们也认定您是楚国的将门世家，能够拥立楚王的后代。”

是的，既然民众殷殷期盼您拥立楚王的后代，您何必不来个顺水推舟呢？这个就叫顺乎民意。等您慢慢做大了，成了事实上的王者，再恢复您的本真也不算迟。这个就叫品牌的行销艺术。

往俗点说，这就叫：挂羊头，卖狗肉！

项梁说，老人家深谋远虑呀，您老说得太对了。我马上就派人去寻找怀王的后代。

很快，项梁就从民间找到了楚怀王的嫡孙。这孩子已经彻底失意了，堕落到了为人放羊的地步。管你三七二十一，被项梁找到了，就是楚国的王了。

新的楚王诞生了，为了更好地激发楚国人的“爱国情怀”，为了更好地鼓舞起义军的斗志，项梁直接封牧童同学为楚怀王。

爷爷是楚怀王，孙子还是楚怀王！

这寓示着上天在宣布一个新的轮回：当年，秦朝暗算了老的怀王，如今他的孙子（新怀王）将代表着楚国发出正义的清算。

当然，这只是一个政治象征，新的楚怀王仅仅作为一个精神偶像而存在。

握有最高权力的当然还是项梁和项羽。毕竟，项氏集团是这两位兄台亲手打造，他们才是孩子（集团）的亲爹，楚怀王只不过是干爸爸而已。

不管怎么样，楚怀王在名义上已经成了项氏集团的法人代表（董事长）。

项梁退而成为集团的执行董事兼首席执行官（CEO）。

项羽则是这个集团的董事兼首席运营官（COO）。

沛公刘邦是这个新集团的小额股东，担任公司的监事（扮演一点橡皮图章的作用）。

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轨迹生存着，只是不知道最终博弈的结果将会如何。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这里面将有不少人会死去，至于怎么个死法，暂时没有人可以预知。

他们都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而范增已经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最终，谁将成为最后的执棋人呢？谁又会成为最先出局的棋子呢？

我们拭目以待。

我行我素

第六章 秦朝的反击

****被贻误的战机

陈胜举旗之后，各地的造反派蜂拥而起。

秦朝犯了一个错误：它对突发事件的反应太迟钝了。

迟钝的反应让帝国错过了镇压的良机！

如果秦朝及时出击，把动乱消灭在萌芽状态的话，那么秦朝至少可以多苟延残喘几年。

这些都是二世皇帝好大喜功惹的祸。

当地方政府把各地叛乱的情况向中央政府汇报的时候，秦二世派出了他的使者前往考察。

谒者（皇宫办公厅中级干部）出使东方后，把各地造反的情况如实地向皇帝做了汇报，他说：

崤山以东的各郡县的青年群起响应陈胜，他们杀害各地的郡守和县令，正在联合起来向西进攻，各地的反叛分子打着讨伐秦朝的旗号，造反的人数多得数不胜数，前线告急，朝廷要早图良策！

谒者说的可是大实话，遗憾的是，秦二世不是一个喜欢听真话的人。他听完汇报后，大发雷霆，把如实汇报的这位兄弟投入了监狱。

在秦二世这样古怪的仁兄面前，想做一个说真话的好官实在太难太难。

下一波汇报的使者也回来了。

看到前面的那位兄弟正在铁窗内嚎啕哭泣，这位使者犹豫了。

说真话，还是说假话？这是一个问题。

如果继续说真话，鉴于二世仁兄的古怪脾气，他可能就要绕过监狱直接进入屠宰场了。

在这个乱世活着，就已经够心慌的了，如果再为此而丢掉性命，那实在是得不偿失。既然皇帝不想听真话，那我就只好说假话了。对不起，不是我不想说真话，而是我不能说真话。

二世问这位使者：东方的情况怎么样？

使者说：形势一片大好！一群土匪强盗闹事，郡守、郡尉正在追捕他们，现在基本上抓光光了，不值得皇帝担忧。

二世说，你才是忠于皇帝的好干部，说假话的这位兄弟领了重赏高兴而去。

然而，帝国镇压反叛运动的大好良机就这样错失了。

没有昏庸的大臣，只有昏庸的皇帝。

在秦二世这样的仁兄面前，你想不昏庸都不行。

既然秦朝的中央政府对起义军不闻不问，那起义军也就只有杀你爷爷没商量了。

符离人葛婴受陈胜委派，从大泽乡出发，击破蕲县，再向东攻下了铚、酂、苦、柘、谯等地区，到达陈县（今河南淮阳）时，已经拥有兵车七百辆，骑兵千余人，步兵数万人。

陈县的郡守和县令都逃跑了，起义军杀死守丞，夺取了这个战略要冲，

陈胜抓住机会，在地方豪杰的拥戴下自立为王，定国号为张楚。

陈胜乘胜发令，任命吴广为代理王，督率各路将领向西攻打荥阳，命令武臣、张耳和陈余攻占赵地，命令邓宗九攻占九江郡。

又任命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丞相）。

周章，是陈县的一个贤人，有很丰富从政阅历，这位兄台曾经担任过项燕军中的占卜官，也曾侍奉过申春君，自称熟悉军事，陈胜授予他将军印，命令他率领军队向西攻打秦国。

这位兄台不负众望，势如破竹，一路招兵买马，攻至函谷关的时候，他已经拥有战车过千辆，士兵几十万。

强大的起义军已经攻打到了秦帝国的腹脏地区，翻过函谷关，咸阳就全裸了。

这时的秦二世才如梦方醒，他彻底慌了！

****悍匪章邯

秦二世脾气暴躁，他貌似很强大，其实很脆弱。

没辙了，他才找来群臣商议，带着哭腔，说：这该怎么办？

大臣们面面相视，都回答不上来，自从二世登基以来，他们学会的本领就只有一项：溜须拍马。因为只要会溜须拍马，就能当大官过上好日子，至于治国谋天下那一套，他们一窍不通。

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皇帝根本不垂询和青睐那一套，现在二世竟然问起了国家大计，他们感到很奇怪，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

不过他们也知道，实在是形势比人强，如果再没有人能够回答“怎么办”，那就真的要被那些造反的农民给“凉拌”了。

“怎么办”是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连整天只知道斗鸡玩鸟、吃喝泡妞的二世都提出了这么个问题，就足见这个问题有多么地急迫。

最坏的组织里，都有个把好人，同样，一个草包团队里也总有一两个能人。

章邯就是这么一个有才的能人。

二世仁兄，我来了，我可以解除咸阳的困境，您尽管回宫去喝酒泡妞吧。

小子，如果你真能解救咸阳，我愿意请你喝酒陪你泡妞。

章邯，是当时的少府。谁都知道，他是二世的亲信。

少府是个什么职务呢？就是皇帝办公室主任，皇帝的很多日常事务都由我们的章邯同学进行打点。少府还是皇帝的首席税务官和首席财务官，负责管理皇帝的钱袋。

章同学，按理，你好好替皇帝收税就好，打仗的事你也出来插一杆子，你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真有才。

历史将证明，这位同学的脑子一点毛病也没有，他是真的有才。

二世说，小子，有什么好的主意，快快讲给我们大家听听。

章邯说：诸位，盗匪已经兵临城下，而且人多势众，气焰嚣张，就是用快马征调各地兵马，也无济于事。

那该怎么办呢？二世和群臣都迫不及待地催问。各位兄弟，讲点职业道德好不好，章同学要发表长篇大论，总得让人家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章邯清了清喉咙，说各位稍安毋躁，我有一计，可破来犯的盗匪。什么计谋呢？这位同学吐出了四个字：

以匪制匪！

章邯说，我请求皇上您释放郦山的囚徒，赦免他们的罪过，发给他们武器，让他们将功赎罪，打败那些前来侵犯咸阳的土匪！

满堂哗然，这的确是一个奇计，简直近乎诡异！看来，皇帝的这位办公室主任的确是一个奇人。

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谁来领导这支“特种部队”呢？

组建这支部队有极大的风险，领导这支部队的人也有极大的风险。要知道，郦山的那些家伙都是亡命徒，他们对朝廷不会没有仇恨，如果被他们反戈一击，那咸阳城只会灭亡得更快。

必须寻找一个能人来驾驭他们。

这个人是谁呢？

解铃还需系铃人。

二世说，我决定委派章邯担任这支队伍的统帅。

所有的人都对二世的决策表达了热烈的拥护。

事实证明，这是秦二世同志一生中作出的近乎唯一英明的决策。

这也告诉我们，一个人想一生都不英明一次，那简直就太难了。连二世这么操蛋的仁兄都英明了一回，还有谁可以拒绝英明呢？

章邯，秦朝晚期最著名的将领。

他的任务就是剿匪。（阶级立场不同，我们认为那是起义军）

然而，他统率的却是郦山的杀人犯和亡命徒。

蓦然回首，章邯同学才是那个年代最大的悍匪。

悍匪章邯，秦朝的命运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陈胜的失败

章邯带领那些亡命徒出发了。

他和周章在函谷关展开了一场肉搏战。

俗话说，好的怕坏的，坏的怕不要命的。

章邯的士兵不仅是坏人，还是不要命的坏人，这就更可怕了。

果然，周章的起义军被那些不要命的坏人冲击得七零八落。义军被打败了，他们不得不退出了函谷关。

周章退守曹阳（今河南灵宝东）。

章邯和那些亡命徒还不满意，他们要对起义军赶尽杀绝。退出函谷关还不够，我们要把你们赶进地狱。

攻击了两个多月，周章又在曹阳遭遇到了惨败，不得不退走渑池。

十多天后，章邯再次发动攻击，周章再次大败，他愤恨不已，自杀身亡。

陈胜的起义军遭受到了重大的挫败。

咸阳之围被章邯的盗匪部队瓦解了。

周章的失败可以理解，不是起义军不厉害，而是章邯太狡猾。

此外，让周章一个人统帅一支这么庞大的军队，太勉为其难了，如果陈胜能够识人，派陈余协助周章的话，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打败章邯，但肯定不会失败得这么惨。

主力军失败后，陈胜的军队还在复制着分裂。陈胜派武臣攻赵，武臣却自立为赵王。这位自立的赵王又派韩广北上攻取燕地，韩广也依葫芦画瓢，自立为燕王。

周巿算是个厚道人，多次拒绝陈胜封王的赏赐，把魏王让给了原魏王的后裔魏咎。

田儋自己干革命，杀了狄县县令，自立为齐王。

到处是草头王，起义军的势力被严重地自我分化了。

更糟糕的是，有一些败类还开始了自相残杀。

吴广奉命率领军队包围荥阳，三川郡守李由（李斯的儿子）负隅顽抗，吴广的军队 久攻不下。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开始干起了在背后捅刀子的缺德活。

吴广的部将田臧策划了一场阴谋，他向李归等几个心腹军官煽动说，周章的军队溃败，秦军早晚要来，秦军一到，我们就完蛋，不如留下少量军队围攻荥阳，调动精兵全力迎击秦军，而吴广骄横，又不懂兵法，不如杀了他。

说干就干，这几个人就假借陈胜的命令杀死了吴广（坏人干坏事的效率都很高），把头颅献给了陈胜，陈胜不但不惩罚这些犯上作乱的家伙，还赐给田臧楚国令伊（丞相）的大印，任命他为上将军。

田臧的阴谋后肯定有陈胜的影子。

革命还没成功，陈胜和吴广就开始内讧了。田臧本人倒实践了诺言，带领精兵北上迎击秦军，在敖仓被章邯杀死，章邯再接再厉，跑到荥阳杀死了李归。

这两位兄弟抱怨吴广不会打仗，可他们打仗的能耐也不见得比吴广强，好在他们都还有点骨气，就战死沙场这点而言，还是值得表彰。

陈胜部队的失败还在继续。城阳人邓说在郏县被章邯的部队击溃，铚县人伍徐在许县也被章邯击溃。这两位兄弟都逃到了陈县，陈胜把邓说斩杀了（才没当几天王，杀人的狠劲就来了）。

章邯乘胜追击，围攻陈县，上柱国房君蔡赐战死。章邯又开始攻击驻扎在陈县以西的张贺部队，陈胜也在那儿督战，他亲自披挂上阵，也没能挽回败局，军队被击溃，张贺战死。

起义军节节败退，一败而不可收拾。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9年）12月，陈胜退到汝阴，再败退到下城父。在逃亡的过程中，车夫庄贾杀害了他。（随后，陈胜的旧属吕臣组织苍头军，从新阳起兵，攻克陈县，杀死了庄贾。）

可叹一代农民起义军领袖就这样结束了这一生。

从7月份揭竿而起到他死亡的12月，不到半年，从大泽乡崛起的那支起义军就走向了覆灭。

纵观陈胜的一生，不可谓不轰轰烈烈，然而作为一个领袖，他存在这太多的性格缺陷（也包括知识缺陷）。

首先，陈胜兄弟的知识结构太单薄，虽然他有很大的理想，但没有与此相匹配的知识与能力，这方面最大的败笔就是不会用人。一些最有能力的将领都没有被他重用起来，比如陈余和张耳，这两位明显是其中最杰出的人才，陈胜一个也没用上。

其次，陈胜没有担任领袖的气量，急于称王就是这方面的表现，倘若暂缓称王，先苦心打造好一支有纪律能战斗的军队，同时在政治上凝聚人心，那么陈胜部队的战斗力就会大幅提高，而不至于如此快速地走上覆灭的道路。

最后，陈胜还是变质最快一个农民领袖，他随意杀戮部属，重用酷吏，这在各路起义领袖中都是很罕见的（项羽虽然对俘虏比较残暴，但对部属远比陈胜仁慈）。比如那个葛婴，能打仗，立下了战功，只因立了襄彊为楚王，虽及时向陈胜表达了效忠，仍被杀害。

陈胜的好杀戮还远不止这些，陈胜过去的兄弟进宫，一时冒犯了礼仪，主张“苟富贵，毋相忘”的陈胜是怎么干的呢，杀！结果人心也被杀得荡然无存。他还任命朱房、胡武这样的酷吏，到处陷害打击正直的大臣，最后也把陈胜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说句公道话，以陈胜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性格，他若夺取天下，不会比秦朝表现得更仁慈。

尽管有这些毛病，陈胜作为第一个揭竿而起的农民领袖，他的精神价值依然灿烂。

一句话，这位兄弟的反抗精神鼓舞了后来的反抗者，他因此而彪炳史册。

他也正告了那些统治者：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项梁之死

章邯不愧是秦朝最后一个能打的人。

进入公元前208年，他的狂胜记录依然没有停止（这是意大利国家足球队的水准）。

这年的六月，章邯在山东的临济一股脑儿破杀了两个诸侯王：魏王咎和齐王田儋。尤其是对齐王田儋的胜利更具指标性价值，这位姓田的兄弟从一介平民白手起家，是一位真正的豪杰之士，在被章邯杀死的重量级人物中，其分量仅次于陈胜，不是武臣那类依托陈胜混起来的小角色可以比拟的。

然而，六月是章邯的转折点。

接下来，这位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兄弟将遭遇一连串的失败。

因为章邯遭遇到了三个真正的牛人：

沛公刘邦、武信君项梁以及未来的盟主项羽！

小子，你之所以连连得手，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遭遇到真正的牛人。（里皮很厉害，率领意大利足球队获得了三十一连胜，然而，当他和巴西队踢了一场友谊赛之后，这一纪录就作古了。）

在战场上没有人能够免于失败，何况章邯代表的还是一个正在没落的王朝。

这一年的七月，连日大雨。

章邯在临菑杀死田儋之后，田假自立为齐王，田儋的弟弟田荣退守东阿，章邯继续领军围困田荣。

田荣同学在恐惧中向项梁大哥发出了求救信号。

项梁大哥很仗义，二话不说，就带领一票人马赶到东阿，暴揍章邯，章邯被打得抱头鼠窜。

章邯自认为自己的拳头很硬，不比不知道，一比才发现，项梁的拳头更硬。

田荣解困之后，又返回了自己的老巢临菑，赶跑了自立为王的田假（这位同学的名字取得不好，难怪王也当不下去），迎立自己的侄儿（田儋的儿子）田市为齐王。

田假开溜，跑哪去了呢？项梁那儿。因为项梁的拳头最硬，能够充当自己的保护伞。傻子都知道，如果跑到一个拳头比田荣还软的人那儿去，肯定是找死。

田假一开跑，他的相国田角也跑了，到了赵国，为什么跑赵国呢，原因有两个，赵国的大将军陈余的拳头也比较硬，而且他的弟弟田间作为齐国的将领正在那儿考察，现在好了，可以一边流亡一边团聚。

接下来，田荣同学、项梁大哥、田假们之间发生了理不清剪不断的三角关系。

项梁在东阿打垮了秦军之后，准备继续追击，西进咸阳直陶秦二世的老巢。他派出使者到齐国催促田荣，说咱一块到咸阳溜溜。

田荣说，老大哥，我要求引渡田假，他是我们齐国篡党夺权的反革命。如果你把田假送回来，我就和你一道出兵西进。

项梁说，那不行，我们两国没签署引渡协议呀，再说，田假好歹是当时的齐国国君，作为盟国的领袖跑到我这儿避难，我没有理由出卖盟友啊。（这家伙又跑到赵国要人，陈余同学也拒绝引渡那两位田氏兄弟）

我认为项梁做得对，田假自立为齐王是在田儋死后，当时田荣自己又逃跑了，齐地老百姓推举他领导国家，他顺乎民意，没有大错。你田荣自恃拳头硬点把人家赶跑也就得了，干嘛非要对人家咱斩尽杀绝呢？很不厚道。

还要求没和齐国签署引渡条约的项梁出卖朋友，那就更过分了。

就这码子三角关系，发展到最后，可害死了不少人命。

田荣这家伙的确非常小器，真的就为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翻脸了，真不是一个干大事的人。

项梁很生气，说没你田荣我就干不了大事吗？还有沛公刘邦嘛！就委派刘季和项羽从另一路攻击城阳（今山东菏泽北），两位真正的牛人开始了第一次合作。他们兄弟齐心协力，屠杀了城阳的守军。

城阳大捷！

再向西进攻，在濮阳东面击败秦军，章邯军队退缩到濮阳城内。

濮阳大捷！（要打点折扣，因为没能攻入城内）

攻击定陶，未遂。向西攻击雍丘，大破秦军，杀死了三川郡守李由（这位公子哥儿有福了，要是不被刘季先生杀死，和老爹一起车裂，那可就更惨了，这样死反而更痛快也更有尊严。）

雍丘大捷！

刘季和项羽代表农民军打出了一个真正的高潮，要知道，这些被打败的可都是章邯的直系中央军，是秦朝真正的精锐部队。

草泥马打败河蟹，非一般的感觉！

但是，定陶还没有被义军攻下，项羽和刘季干不下的活，项梁大哥有兴趣一试。

谁叫他是老大呢？如果碰到了顽固的钉子户，老大不出马，你还能指望谁出马。这个就叫身先士卒，项梁大哥一向具有这个美德。

项梁一到定陶，就再次打垮了章邯的军队。

老大开始轻视章邯，一句话，他骄傲起来了，这可不是什么美德。

这时有一个人为项梁敲响了警钟，这个人就是：

宋义！

他说，打了胜仗就更要谦虚谨慎，现在从将领到士兵都有懈怠之色，这就更加危险了，秦朝正在增兵，我替您担心啊。

项梁没有理睬宋义，他不喜欢这种叽叽歪歪的文人，说的话比放的屁还多，又空洞无物，典型的“废柴”一根。

项梁还比较文明，没有对老宋动粗，他派他出使齐国，眼不见为净。

宋义摇着头走了，他认定项梁必死无疑。

在出使齐国的路上，宋义遇到了另一个人，高陵君，齐国的使者，此刻正受田荣的委派前往楚国（估计还是谈引渡的事儿，如果项梁不答应，再顺便到盱眙去找找楚怀王，毕竟人家还是名义上的法人代表）。

宋义说，高兄，去我们那儿呀，要找武信君（项梁）吗？高陵君说，对呀，就找他。

宋义说，兄台，听我一句劝，您就慢悠悠地走！高陵君不解，问，这是为什么呢？

宋义说：武信君骄傲自满，不听我的劝告，他的军队肯定会被秦军击败，如果你走得太快，灾祸就会追上你，不想死，就走慢点！（妈的，谁愿意死呀，那就慢点走呗，反正磨点洋工最多扣发奖金，总比抵命强。）

这一次，真被宋义言中了。

宋义，也许是“废柴”，也许不是，但项梁应该反思：即使是一根“废柴”，它还是可能发出夺目的光亮！凡事多听取下属的合理化建议，那是不会有错的。

只可惜，这一次，项梁大哥连反思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章邯要夺他的命。

如果宋义还只是为项梁敲响警钟的人，那么，章邯就是为他敲响丧钟的人。

果然，秦朝动员全部的军队增援章邯。

那一天，定陶依然下着雨。

雨夜，适合睡觉，也适合杀人。

当骄傲的项梁大哥在睡觉的时候，杀人犯章邯正在整装待发。

章邯很狡猾，即使天上正在下着雨，他依然小心翼翼。这位同学出击的时候，命令士兵口衔着细木，防止发出任何声响。（“夜衔枚击楚”——《汉书•项籍传》）

这就是传说中的秘密绝杀。

可怜的项梁大哥还在睡梦之中，就被章邯给剁了。

章邯，可怕的雨夜屠夫！（香港有个《雨夜屠夫》的电影，黄秋生主演，诸位可以去感受一下雨夜杀人或被杀的滋味）

一代豪杰项梁就这样离开了人世，他死于这年的九月，黑色的九月。

你虽然死了，但你不必沮丧，因为你开创的事业有人继承。

项羽，他将做大你的事业，光大你的精神。你虽死而无憾。

一个豪杰倒下去了，另一个更伟大的英雄将挺立起来！

随后，历史的辉煌将继续延续下去。

我行我素

第七章 黑哨

****牧童的梦想

项梁战死时，沛公和项羽正在攻打陈留。

老大死了，两位先生无心恋战，撤了。

不得不撤，这就叫形势比人强。当时陈留的守军受到鼓舞，展现士气的K线图持续看涨，而楚国的军队则非常沮丧，士兵们感到害怕，K线图持续走低，这种情况下，仗肯定难打。

项羽和刘邦的军队开始向东转移，一同后撤的还有吕臣的军队。

最后，项羽还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迁都彭城。

完成迁都之后，楚国的军队分成了三股势力：吕臣驻扎在彭城以东；项羽驻扎在彭城以西；沛公刘邦驻扎在砀县。

项梁死了，项羽肯定会感到无限悲伤。毕竟他是项羽的亲叔叔，而且他还是项羽的保护人。没有项梁的苦心经营，项羽不会拥有今天。

伤心总是难免的。

在这种悲伤的意境中，有一个人却看到了新的希望。

这个人就是楚怀王熊心。

从现有的历史资料看，这位牧童出身的楚王品行端正，深受各路诸侯的爱戴，有理由相信，这个人拥有丰富的同情心。所以，毫无疑问，他对项梁的死也感到悲痛。

然而在悲痛之余，他也看到了更为美好的前景。

因为项梁死后，就留下了权力真空，而项羽又只是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这正是他夺取权力的时候。

他不是一个喜欢贪恋权力的人。

然而他必须夺取权力，因为他担负着一个使命，一个复兴楚国的使命。

这个使命很伟大，也很沉重，但他必须担负起来，即便为此忍辱负重，他也无怨无悔。

一切都是血统造成的，谁叫他是楚怀王的嫡孙呢？

我有一个梦醒，那就是要恢复祖先的光荣。

项梁封他为怀王只不过是利用他作为一个凝聚人心的招牌罢了。世人都认为他只不过是项氏集团的傀儡。

可是这位性格坚强的牧童并不愿做一个傀儡，没有人乐意做傀儡，尤其是那种背负着神圣使命的人。

或者，项梁和项羽也想复兴楚国，不过他们认为复兴的主角是他们而不是这位牧童兄弟。

牧童同学认为，谁拥有最纯粹的血统，谁就应该成为楚国的王者。而项梁和项羽则认为，谁播种谁才有权利收获。

公平地说，项梁项羽的理论更为公平也更为靠谱。

可谁叫你们借用楚怀王的声望干自己的私活呢？你借用牧童同学的招牌，这就必将激发他的政治雄心。

再说，牧童兄弟和他爷爷的版权使用费该怎么算呢？版权纠葛不清，这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没有谁对谁错，项羽们的想法和牧童同学的心愿都是合理的。

产权出现了争议，又没有解决争端的仲裁法庭，这就很麻烦。

接下来，就要看看他们的博弈结果了。

****制衡游戏

项梁战死，这确实给了楚怀王一个控制局势的良机。

应该说，牧童兄弟虽然没有很深的政治根基，但却拥有不俗的政治智慧。甚至，他还颇有些政治手腕。

利用项梁的死，他竟然顺势掌握了楚国的兵权。

他一度“拐”走了项羽的军队。（能干这事，说明牧童兄弟的确有两把刷子）

这一年的润九月，怀王合并了吕臣和项羽的军队，亲自统率他们。随后，这位兄弟还顺势掌握了分封的主动权。

他任命沛公为砀郡的郡守，加封武安侯，统领砀郡的军队。任命项羽为鲁公，加封长安侯。又任命吕臣为司徒，任命他的父亲吕青为令伊。

这一招真的很高明，看起来，牧童出身的楚怀王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这是牧童同学对项羽吹出的第一个“黑哨”。

很显然，楚怀王正在玩一场政治制衡的游戏。他正试图在两个战场孤立项羽：

一，加强刘邦的军政实力，让他在地方形成有效的军政割据，从而制约项羽的权力；二，在中央层面，强化吕臣的权威，甚至让他们父子同时担任要职，在政府权力上架空项羽。
   
兄弟，算你狠，看起来你文绉绉的，但事实表明，你不是一个等闲之辈。谁知道你下一步还会不会玩出什么更损的“阴招”呢？

然而，怀王还在寻找一个人，他希望有一个没有多少根基而又有卓越才华的人来替他看守军队的门户。（毕竟沛公太有才，想让他全心全意地辅佐自己那太不现实）

有一个人进入了他考察的视野，这个人就是曾经准确预言了项梁死讯的宋义。

有人在怀王面前把这个人夸得天花乱坠。夸耀宋义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国的使者高陵君。

高陵君本来是要去见项梁的，结果项梁挂了，见到的是一具死尸。多亏了宋义的告诫呀，如果没有宋义，他没准也得在定陶变作厉鬼了。

这位兄弟见到了怀王之后，就把宋义吹成了天神，他说宋义不简单，这人认定项梁将会失败，结果没过几天，项梁就失败了，军队还没有交战，就能预先看到失败的征兆，这就是料事如神啊！

楚怀王听说了宋义的故事之后，非常欢喜，我现在要找的就是这种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放着这么有才的人不用那是傻冒。

怀王于是召见了宋义，通过一番谈吐，他更认定宋义是个奇才，决定委以重任。

这一次，牧童兄弟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把宋义看得太高了。宋义或者是个人才，但绝对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要运筹帷幄，宋义还差点火候。高陵君吹捧宋义可以理解，毕竟宋义救了他的命，作为楚王的你却不能那样轻率。

或许怀王太渴望军事人才了，而他身边的人才又太少，所以才会对宋义寄以太高的期望。

又或许是他过于先入为主，导致了这种错误的判断。先入为主是可怕的，如果你把某人看作贼，某人就越看越像贼；如果你把某人看作救世主，某人就越看越像救世主。

醒醒吧，怀王兄弟！骑着白马的不一定是白马王子，他还可能是唐僧；长着翅膀的也不一定是天使，他还可能是鸟人。

可怀王兄弟是不打算醒了，由于认定宋义就是一个盖世奇才，他萌发了以宋义制约项羽的念头。

战略是聪明的，战术是轻率的。如果宋义真能制约项羽，那当然是好事，可宋义真有制衡项羽的能耐吗？这可就难说了。

以宋义制约项羽的策略确定后，楚怀王做出了一个异乎寻常的决策，他任命宋义担任楚国的上将军，而作为项氏集团真正掌门人的项羽却成了辅助宋义的次将，楚国的各部将领都隶属于宋义管辖，后者加号“卿子冠军”。

公平的说，无论从那种角度来审视，上将军一职都不应由毫无尺寸之功的宋义先生担任，项羽才是担任这一职务的不二人选，怀王对项羽大哥的确是太“偏心”了。

这是牧童同学对项羽大哥吹出的第二个“黑哨”。

但黑哨真的能够制约久经沙场的战斗英雄项羽吗？

除了怀王自己，没有人对此感到乐观。

****咸阳的入场券

为了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怀王端出了一盘政策牛肉，他说：

谁先攻入关中，谁就做关中王！

政策是好的，可规则才是更重要的。如果怀王宣布：各位将领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一同西进，谁先杀入咸阳谁做王，那么游戏就是公平的。（这相当于政治学领域内的“差额选举”）

可是，怀王却又颁布了一个古怪的政治布告，他说：进攻咸阳的仁兄只需要一位，这就很蹊跷了，既然打咸阳的人只有一位，那他就是铁定的“关中王”，“谁先进入”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了。（相当于没有任何悬念的“等额选举”）

傻子都知道，秦朝的绝对主力正在围困逃入巨鹿的张耳和陈余，通往咸阳的是一片坦途，不用出什么汗，却可以收获最大的果实，这种好事谁不想干。（不干，那也太傻根了）

说到这里，我要对《史记》和《汉书》泼点凉水，按照司马迁和班固（主要是前者，班固属于移植者）两位先生的叙述，当时没有人愿意进攻咸阳，因为秦军强大，常常乘胜追击，不利发展。这是典型的昏话，事实是：

秦朝当时并不强大，唯一能打得就是章邯！而章邯率领了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会合王离在北方攻打赵国，张耳和陈余因此躲进了巨鹿。

这就是说，通往咸阳的路上没有硬骨头，只有鱼腩！所谓的强敌，那是子虚乌有。

《史记》（班固就不再提了，在有关初汉历史的叙述上，丫基本就是一个“抄书贼”）又说，项羽吵着要和沛公一道去咸阳溜达，是为了替项梁报仇。这更是是忽悠，项梁是谁杀死的呀，就是那个章邯，如果要报仇，他就应该申请去围攻巨鹿（章邯就在那），而不是跑到咸阳去晃荡。

此外，说项羽去咸阳是为了报仇，这也太小看项羽了，毕竟人家也是干大事的盖世英雄，抢着去咸阳是为了夺取秦朝的玉玺，好完成霸业。（后来，项羽不杀章邯，给司马翁的“报仇说”打了一巴掌）

总之，去咸阳的差事形同于天上掉馅饼，谁都想去，但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因为天上掉馅饼是好事，但如果你太脆弱，那也会被掉下来的馅饼砸死。

这么说吧，向北攻打巨鹿超难，那是鱼刺，攻打咸阳容易，那是鱼腩。问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鱼腩，也不是那些草头王可以应付得了的。有能力攻打咸阳的只有两个人：项羽和沛公。

如果要公平竞争，择优录取，那拿到入场券的肯定是项羽。

可怀王却有自己的主意，他要抬举刘邦，抑制项羽，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如果外有沛公作为关中王加以牵制，内有吕青父子掌握行政，再加上宋义代表自己掌握军队，那么，把项羽清除在权力之外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这是一记高招，不算太狠，但也有点阴（不缺德但冒点烟的那种）！

又见黑哨！

但你得服，毕竟怀王正端坐在最高仲裁者的位置上。

你可以说他是傀儡王，但人家毕竟还是王，而且正处在“最不傀儡”的时候！（项羽感慨，请神容易赶神难呀）

当然，这位伟大的牧童兄弟还颇有点领导艺术，他并不想粗暴地拒绝项羽的要求（好歹人家也是热血沸腾的爱国青年）。

他玩了一点政治花样，搞了一个：

民主集中制！

很有创意吧，民主集中制有三大优点：一是在别人发表意见时，可以以领导的身份加以暗示和引导；二是民主之后可以集中，凸显最高领导者的主流意见；三是可以借着集体的力量压服个体，且师出有名。

高，实在是高。

更糟糕的是，项羽大哥的人缘不太好，而且有杀俘的恶名，怀王预期：即使自己不加以任何引导，用一场纯粹的民主模式也能把项羽排斥在咸阳的大门之外。

怀王说，各位大臣，咱就议一议，该由谁代表楚国去进攻咸阳。

项羽说我去。

怀王手下的诸位老将都发表了反对意见，他们都说：

“项羽生性剽悍，好残杀，攻下襄城时就没留下一个活人，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民众苦不堪言。进攻咸阳的军队应该成为起义军的榜样，既能打又能抚，我们建议大王您另派一个忠厚长者率领一支仁义之师攻入咸阳。”

一句话，这是义军的一张名片，项羽大哥脸上“斑点”太多，坑坑洼洼的，有碍观瞻。

怀王又问：那么谁是攻打咸阳的最佳人选呢？

将领们说：

“还用我们说吗？当然是沛公了。这个人一向仁义，每攻下一城，就安抚受伤的百姓，不扰民，不暴虐，百姓皆曰其为仁义之师。”

众意使然，怀王一锤定音，做出决断：委派沛公刘邦代表楚国义军进攻咸阳。

项羽大哥正式宣告出局！

很奇怪，虽然这个决定有吹“黑哨”的嫌疑，然而从事实层面和效率层面来看，这的确是一个最佳的政治决断：项羽被揭发的那些劣迹基本上都是事实，针对刘季的赞誉基本也是事实；从效率分配上看，章邯最强大，由最强悍的项羽包抄，咸阳不那么强大，由不那么强悍的沛公出击，这很符合科学决策的要求。

所以，这既是一个黑哨，也是一个极其英明的决断。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真实的谎言”，抑或是“诚实的黑哨”？

这是伟大的牧童兄弟向项羽大哥吹出的第三个黑哨，也是最后一个黑哨。

因为接下来，项羽将以暴力抗法的模式摧毁怀王对他的约束，从这以后，怀王再次沦为彻底的傀儡。

不是怀王不厉害，而是项羽太彪悍！

黑哨结束了，然而黑哨事件给项羽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心灵阴影，并为后来的冲突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怀王因此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项羽因为杀害怀王（义帝）而失丧了人心。

他们两败俱伤，没有一个胜者。

只有一个人获利最丰，他笑到了最后。

****杀戮时刻

北上救赵。

既然这是怀王的命令，项羽也不打算违抗。

现在还远没有到和怀王翻脸的时候。不过，项羽确信自己能够夺回权力，翻盘，那是迟早的事。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8年）十月，项羽和宋义踏上了北上抗秦的征途。

有一个好消息传来，齐将田都背叛了田荣，愿意协助自己援救赵国。谈起田荣，项羽就来气，这家伙根本就没一点大老爷们的气魄，若不是他拒绝救援楚国，自己的叔叔项梁也不会死在章邯的手中。

早晚我得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但现在还不是打你时候。时下，我的当务之急是要灭灭宋义的气焰，尤其是要羞辱一下那位胳膊肘往外拐的牧童兄弟。

此刻的宋义正在军队里领导着项羽，可项羽知道，士兵们都愿意服从他的命令。谁的儿子就认谁做爹，队伍是项羽带大的，凭什么听你宋义的。

然而宋义也不是等闲之辈，这个人很注重领导权威，而且也看到了问题所在。他雄心壮志，准备在军队里发起一场“整风运动”。

他针对的头号目标当然是项羽，一定要狠狠打击那些对项羽进行效忠的人，把那些人干掉了，项羽就成为孤家寡人了，如果项羽成了孤家寡人，那么他就会变得无比强大并且无所畏惧。

面对宋义发起的整风运动，项羽会束手就擒吗？

绝对不会，因为项羽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服输”二字。

当楚军行走到安阳的时候，宋义发出了停止行军的指令。

对于这个指令，项羽非常不解，这位大哥（项羽年纪比宋义小多了，可人家就是大哥级的人物）目前还保留着些许耐心。他说：

“我听说赵军被秦军围困在巨鹿，情况危急，在时间上刻不容缓。如果我们迅速驱使部队渡过漳河，我们包抄秦军外围，赵军在内响应，里应外合，我们就能迅速打败秦军。”

可是宋义粗暴地拒绝了项羽大哥的意见，他说：No，我们要在这里做个看客！

为什么？

宋义说：

“不懂了吧，拍打牛氓的力气不可以用来消灭虱子，先让秦国干他娘的赵国，秦国军队干赢了，它就疲惫，我们再冲上去收拾它，如果它被赵国军队打败，我们就应该掉战队伍，直接西进，攻击秦国的老巢咸阳。”

妈的，作壁上观，还要你来救援赵国干什么？再说，区区赵国军队怎么能击垮秦朝的精锐部队呢，这不是痴人做梦吗，如果赵国能打败秦朝，还要你楚国军队跑来干什么，莫非你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蹭饭的？

从这席谈话不难发现，宋义这个人的确才能有限，即使不是一根“废柴”，也只能干点纸上谈兵的活儿。很明显，牧童兄弟所托非人，宋义绝对无法担当大任。

可是宋义并不这么认为，他自我感觉良好。

这位兄弟的自恋情结堪比芙蓉姐姐。

如果仅仅如此那也罢了，你像芙蓉姐姐那样自恋没问题，可这位兄台还极富攻击性（芙蓉姐姐虽然自恋，但不嚣张），他不留一点口德，对项羽大哥肆意贬损。他说：

“夫击轻锐，我不如公；坐运筹策，公不如我。”（《汉书•项籍传》）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打打杀杀，我不如你项羽，运筹帷幄，你项羽不如我宋义！

打打杀杀，那是樊哙级别，运筹帷幄，那是刘邦级别（降低点标准，那也是张良级别）。两者的技术含量不可同日而语，这中间即使不是天和地之间的差别，那也是喜马拉雅山和你家茅草屋之间的差别。

把一个盖世英雄贬低到“李逵”（对不起，李逵还在投胎途中）的层次，这也太不厚道了。

项羽的胸口隐隐作痛，用宋丹丹的话来说，这就叫“伤人自尊”。

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宋义极大的伤害。（切记，只要被伤害，没有任何人的心灵不是幼小的）

更糟的是，宋义不但在言语上刺激项羽，而且开始真刀真枪地对项羽发起“整风运动”。

目标明确，就是给项羽添麻烦找篓子，让他成为孤家寡人。手段很粗暴，就像现在的城管对待小贩、开发商对待拆迁户那样，斧头、砍刀、铁棍一起上。

宋义搞整风运动的流程可以归纳为九个字：打一批，关一批，杀一批！

老宋，你也忒狠了点吧，你和项羽争权夺利我们没意见，为什么要对其他弟兄斩尽杀绝呢？

最后，这位宋大将军颁布了一项军令：

那些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悍而不听本将军差遣的人一律杀掉！

连具有羊一样性格的人也归入该杀的“刁民”行列，这还叫人怎么活嘛。

不客气地说，这哪是什么整风运动，这分明就是残酷的法西斯运动。

宋义自以为聪明，其实是愚蠢的，他这么干等于是在为自己提前准备一副棺材。逼上梁山，所有的士兵都被驱赶到了项羽那边。

自己给自己制造敌人，见过犯贱的，没见过这么犯贱的。

正如我前面所说的那样，整风运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使项羽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然而，宋义的暴虐却把这一运动带上了反面：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项羽越来越身孚众望，宋义这是在找死。

项羽就要行动了，他打算发起一场“暴力抗法”的运动，来挫败眼前这位自不量力的混蛋。

摆在他眼前的选项至少有三个：A．暴打一顿/B．囚禁他/C．砍死他。

项羽在“C”上划了一个勾。

项羽的人生信条很简单：

谁让我受气，我就要让谁受死！

面对这潜伏的危险，宋义兄弟还浑然不知，此刻他正沉醉在权力的快感之中。

他还干了一件让项羽极不痛快的事情，他竟然和齐国的田荣勾搭连环，委派自己的儿子宋襄到齐国去当相国，我项羽什么地方痛你就戳我哪里，太过分了。

为了庆祝儿子到齐国担任高官，宋义还动用军饷大摆酒席。

天寒地冻，无数士兵冻饿而死，你宋义竟然还敢挪用军饷，还有国家和王法吗？

天怒人怨！

项羽召集士兵声讨宋义的罪行，罪状主要有以下几条：

一．在安阳停留不前，消极怠工，坐失作战良机；

二．士兵们喝稀饭吃咸菜，挨饿受冻，作为主帅的宋义却骄奢淫逸，日日宴饮；

三．拒绝领兵渡河，明明和赵国里应外合可以击败秦军，却为了一己之利，放任秦国侵略；

四．怀王把全国的军队集合起来交由上将军指挥，宋义却不体恤士兵，玩忽职守，辜负怀王的托付与期盼，罪无可赦。
   
一句话，你宋义犯的就是死罪，我杀死你，那也是替君主执法了。

这一天的早晨，项羽照例在上将军营帐内面见宋义。

但和往常不一样，项羽不是来问安的，而是来杀人的。

刀光晃过之后，宋义的脑袋就永远消失了。

丢掉脑袋的不仅有宋义，还有他的儿子宋襄，项羽派出杀手潜入齐国解决了他。

杀人正是项羽的强项，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项羽也会让你逃无可逃。

这是一场政变，项羽发起了一场伟大的暴力维权运动。

“干坏事的人——杀手、强奸者、变态者、虐待狂，你们很快就会认识我，过去的弗兰克•卡斯特已经死了，你们就叫我惩罚者吧！”（电影《惩罚者》台词）

那一刻，宋义总算认识了项羽，当他“认识”项羽的时候，他就死了。

项羽是一个真正的惩罚者，“惩罚者”信奉这样的座右铭：

“在极端的时候，法律是脆弱的，为了羞辱法律的缺陷，必须要做违反法律的事情。” （电影《惩罚者》台词）

不错，这些二十一世纪的“好莱坞话语”，恰恰道出了当年项羽的心声。

因为，他就是当年的“惩罚者”。

我行我素

第八章 巨鹿逐鹿

****威名远播

杀人之后就要善后，项羽不仅会杀人，也会善后。

这位大哥在杀死宋义后，马上宣布军营进入紧急状态，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宵禁”。

没有任何政变分子会不实施宵禁的，项羽也不例外。

他布告将士说，宋义和齐国人阴谋勾结，要颠覆楚国，我奉楚王的密令诛杀了他！

项羽可不傻，如果你认为他只有匹夫之勇，那是你傻；他也会搞阴谋诡计玩政治无间，如果你认为他总是光明正大，那是你天真。

所有人，包括宋义收买的几个心腹都对项羽表达了绝对的效忠。很简单，如果你不效忠项羽，宋义就是你的榜样，你即使不想效忠项羽，那也总得效忠自己的脑袋吧。

一些特别聪明的人开始为项羽积极谋划善后事宜，他们对项羽说：

首先扶立楚王的就是将军您（项梁死了，那份功劳也归您），将军是楚国的世代忠良，如今又诛杀了楚国的乱臣贼子，功勋卓著，堪与日月争辉，所以，我们愿意一致拥戴您担任代理上将军的职务！

那怀王那儿怎么办呢？好办。显然，在剪除宋义之后，怀王已经成了一个橡皮图章，项羽先当了上将军再说，报到怀王那儿，怀王拿着橡皮泥做的图章一摁，这事就算完了。

先上了人家姑娘，再和人家结婚，就这个理儿（名副其实的“霸王硬上弓”啊）。

对于宋义的死，有人欢喜有人愁。

楚怀王肯定是其中伤心欲绝的一个，这意味着他处心积虑做出的权谋布局都将彻底破产，楚国已经不再是他爷爷的那个楚国了，楚国只能是项羽的楚国。

对宋义，他哀其不幸，更怒其不争。虽然我看见你长着两个翅膀，但你果然不是天使，你是不成气候的鸟人。

怀王虽然伤心，但还得干他的工作，从今以后，他的工作只有一条，就是：盖章。

因为他成了一个橡皮图章，一个橡皮图章如果不干盖章的工作，他还能干什么呢？盖章，是他的天职，他必须敬业。

项羽果然派人（桓楚）递送了一个长篇报告，报告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揭发了宋义的叛国罪行，一部分是有关军队将士拥戴项羽担任上将军的人事决议。怀王拿过来，不看一眼就盖了，很爽快，因为：

他只有盖章的权力，没有不盖章的权力！

更糟糕的是，他有盖章的权力却又没有自主盖章的权力，那他到底有什么权力呢？很遗憾地说，他什么权力也没有，他只是一个受操纵的傀儡。

当然，怀王这个人还是很仗义的，既然复兴爷爷那个楚国毫无希望，那么让项羽复制一个“山寨版”的楚国，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是楚国，我就绝对拥护。

事实证明，怀王同志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捎带着还讲文明的好领导，他在经历短暂的挫折感之后，决定全心全意支持项羽的革命事业。

现在，项羽将不再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们共同的敌人只有一个：秦朝。

他不仅批准项羽担任上将军，还及时地为项羽增派军队，当阳君和蒲将军作战勇猛，怀王慷慨地把这两个人的部队全部调归项羽直接指挥。

怀王是一个有理想但很纯粹的好人！（美丽心灵）

项羽杀死宋义之后，名声大振，不但借此成功地夺回了对楚国的控制权，还名扬四海，既深深地鼓舞也深深地震慑着各路反叛的诸侯。

真正的英雄，他像一轮明月，正从海上升起！（暂时还没有达到太阳的级别）

****张耳与陈余

在描绘项羽的辉煌战绩之前，我们还要简单地介绍两个人。

他就是赵国的相国张耳和大将军陈余。

张耳是魏国大梁（今河南开封）人，他匿名到外黄游荡，娶了外黄一个富豪的女儿（美女兼二手货）。

吃上软饭的张耳到处交游，女家重金资助，张耳才有机会进入魏公子无忌家，在他手下做门客，后来，他被主人赏识，当上了外黄县的县令。（吃软饭男女通用，老婆娶得好，同样可以少奋斗十年）

陈余也是魏国大梁人，也娶了富豪（公乘氏）家的一个美女，吃上软饭的陈余拿着老婆家的钱财到处晃悠，结果认识了张耳，张耳年岁大，陈余年纪小，他们成了忘年交。

传说，陈余事奉张耳如同事奉父亲那样，他们的友谊名扬天下。

秦朝灭亡魏国之后，特别恐惧这两个社会名流，张榜通缉这哥俩：如果有人捉到张耳，赏黄金千两，捉住陈余，赏黄金五百两。

他们于是逃到陈县隐藏。

在等待中，机会来了。

那一年，陈胜在蕲县大泽乡发动起义，一路攻伐到了陈县。带着对秦朝的愤怒，这两位哥们投靠了义军。

陈胜也早就听闻这两位兄弟的大名（事实上，这两位大名远播的时候，陈胜连根葱都不是），也听闻他们贤能，干革命需要的就是人才，陈胜张开双臂欢迎他们。

然而，陈胜却没有重用他们，鼠目寸光是一方面，还有另一个原因妨碍了这两位的官运，因为，他们反对陈胜过早称王。

他们说，秦朝无道，灭亡别人的国家，毁灭别人的社稷，如果将军您能够率军西进，扶持六国军队的后代牵制秦朝，为自己悄然培植党羽，进入咸阳后您就可以号令天下，帝王大业可成，如果急于称王，反而会失散人心。

一句话，热豆腐要慢慢吃，别烧坏了肠子。

陈余张耳是对的，但陈胜既没有独创的眼光，也没有辨别的眼光，他拒绝了他们，急不可耐地称了王。

说句实话，如果陈胜还有点头脑的话，攻打咸阳的最佳人选不是周章，而应该是陈余和张耳。可陈胜再次使出昏招，张耳和陈余错失了为组织发光的机会。

没办法，张耳和陈余只能继续等待，为了获得领导的赏识，他们只能不停地在陈胜面前出谋划策，合理化建议提了那么多，你总得采纳一两条吧。

陈余对陈胜说：大王您从梁地、楚地发兵西进，目标是夺取咸阳，我呢，常年在赵国游历，结识了那儿的不少英雄豪杰，我甘愿带领一票人马向北夺取赵地。

就是说，开辟第二战场，分散秦军主力，您来也好专心致志进攻咸阳。

这对陈胜来说不是坏事，他答应了。陈余和张耳满心欢喜，按惯例，主意是他们出的，责任包干，带队的人总该是他们两个吧。

然而，陈胜再次作出了一个雷人的决定，攻赵部队的领队（将军）是武臣，护军（主教练）是邵骚，张耳和陈余只担任了左右校尉（助理教练）。

兄弟，太刻薄了点吧，跟着你干活，真累，累的不是人，是心。

有陈余和张耳这样的能人辅佐，武臣很快收复了赵地的三十几座城池。

由于这二位受到过陈胜多次无情的伤害，因此他们在闲暇之余也干了一件伤害陈胜心灵的事：鼓励武臣自立为王，和陈胜说分手。

谁都想做王，武臣也不例外，他做王之后，捎带着也愉悦了一把陈余和张耳。

而且水涨船高，陈余和张耳也升了官，张耳当了右丞相，陈余做了大将军。又出了气，又得了利，陈余这单买卖做得不亏。

后来，武臣的下属李良起兵叛乱，一路杀到邯郸，武臣和邵骚都在斗殴中死于非命。李良本来也要干掉陈余和张耳，还好，这两位兄弟在赵国的人缘不错，赵国人给他们通风报信，所以他们翻墙而逃。

他们收编逃散的军队，还好有几万人。张耳的门客说，你和陈余都是赵国的匆匆过客，自立为王恐难服众，不如扶立六国时赵王的后人为王，以凝聚人心，成就大业。

张耳和陈余都是明白人，这道理他们懂（还对陈胜讲过），就找到一个名叫赵歇的人，这位小朋友是赵王的后代，可以凝聚赵地的民心。

这跟项梁寻找熊心的道理一样，都是品牌营销学，赵歇是招牌（或者说是权力的白手套），管事的是陈余和张耳。

李良杀了武臣和邵骚，还不过瘾，继续领兵攻击陈余。

陈余好歹是一代儒将，李良算哪根葱，陈余正想打他，他倒好，上门找打了。

被打得抱头鼠窜的李良只能干一件事：逃跑，然后找一个拳头较硬的保护伞。

没有出路了，那就投降章邯吧，我打不过你陈余，章邯总能收拾你吧。

章邯因为打垮了项梁，自我感觉相当良好，他判断楚国已经被他彻底制服了，就以芙蓉姐姐般的自信开始踏入攻赵的旅途。

陈余果然不是章邯的对手（陈余的军队数量毕竟远不及章邯），他和张耳也只能干一件事：逃！

他们逃进了巨鹿城！（张耳和赵歇进入巨鹿城，陈余则在城外驻防）

秦将王离和涉间的军队包围巨鹿城（今河北平乡县平乡镇）。

张耳和赵歇，如果你俩没有哈利波特的扫把，那是插翅难飞！

当然，张耳和赵歇还有唯一的希望：陈余。这位兄弟不在王离的包围圈之内。他集合了常山来的赵国军队，驻扎在巨鹿城的北面，人称“河北军”。

“河北军”固然不在王离的包围圈之内，但他们若想越过王离的包围圈，冲进巨鹿城去“捞人”，那即使不是“联想”，也至少是“微软”。（搞不好就要“松下”——挂掉！）

除非陈余也拥有哈利波特的扫把！然而他们连毛也没有。

更可怕的是，陈余不仅要面对王离的封锁线，还有更厉害的高人在和他直面对峙。可怕的章邯正率领精锐的秦军驻扎在巨鹿城的南面。

他们正虎视眈眈，只要陈余胆敢挪动脚印，立刻搧你没商量。

这种架势，要进城捞人，连“联想”都是奢侈的了。

后来，燕、齐、魏等各路诸侯都赶来巨鹿，试图进行火线救援。

然而来的人很多，敢耍硬斗狠的一个也没有，他们一来就依傍在陈余附近，都不敢和陈余一道出兵。

在最危急的时刻，陈余曾经派出五千兵马试图冲撞王离的红线，结果，王离给了陈余一个悲惨的答复：全军覆没。

在这么下去，秦军不干死你，也得耗死你。

好不容易，楚国的救兵来了，陈余知道，这里面有一个大佬，他虽然年青，但具有强大的斗殴能力。

他燃起了希望，苦日子熬出头了，项羽来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楚军里出了机会主义的败类！

可恶的宋义竟然在那儿观望，见死不救还洋洋自得，只能用变态来形容。

还好，苍天有眼，在宋义同志消极怠工的第47天，项羽以惩罚者的身份干掉了他，救援的通道总算打通了。

所以，宋义死了，拍手称快的可不仅有项羽。

而感到悲伤的不仅有楚怀王，还有王离和章邯（宋义拒不过河救赵，对他们而言，这是多体贴的“好人”啊），后者除了悲伤，还能感到恐惧。

毕竟来的人就是项羽。

巨鹿需要救世主。

救世主也真的来了！

*****破釜沉舟

高手总是在最后一刻出手。

所以，第一次出手的时候，项羽还在暗处。

他小试牛刀，派出了当阳君（即英布，加勒比海盗级别的悍匪）和蒲将军，这两位同学奉命率领二万人马渡过了漳河。

当阳君和蒲将军自然无法和项羽相比，可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一两把刷子还是有的）。虽然还不能冲垮王离和涉间的军事防线，但造成的骚扰也是显而易见的。

此外，这两人还多次到章邯的地盘上搞打砸抢活动。

战斗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当然还不是决定性的胜利。

他们也不需要取得决定的胜利，如果他们一股脑儿就把战事解决了，那还要项羽干什么呢？

棘手的问题还得留着，那需要英雄来解决。

项羽不急，但有人急了。

陈余，他迫不及待地派出使者，请求项羽迅速增兵。位置不同，立场不同，毕竟张耳和赵歇都被困在巨鹿城内。

项羽只需要干翻巨鹿的秦军，那就是胜利，陈余则不同，如果巨鹿的秦军被击败，而张耳和赵歇也成为了死尸，那么他还是归于失败（至少是重大的挫折）。

事实表明，项羽是一个豪爽仗义的好大哥，他体察陈余的苦衷，决定提前出马了。

这一次是倾巢而动。

所有的军队都渡过了漳河。

渡过漳河之后，项羽做了一件古灵精怪的事儿。看起来，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

是一件看起来傻瓜透顶的事。

他竟然逆势而动，毁掉了所有的船只，砸毁了所有的锅灶，只准携带三天的干粮。

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这种傻B行为：

自绝后路；自毁根基；自我绝食！

这就类似于：挥刀自宫！不想过性生活了，所以，连根也不想要了。

同样，我项羽不想“鹿回头”，所以，我连路（船）也要毁掉。

可这位大哥也太狠了点吧，不但毁船，连饭碗也给砸了。

但项羽一点也不傻，他有更深远的谋划和打算，他的这个行为等于是在向全体士兵宣示：

你们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决一死战！

就是说，你们要玩着命打，不要有逃跑和撤退的幻想，因为你们的后路都被我切断了。

而且必须在三天之内打死敌人，打平都不行，因为即使你和敌人不相上下，三天后，“饿死鬼”也会打死你（断粮了）。

“置于死地而后生”，这是亡命之徒的哲学逻辑，这才是最可怕的。

项羽的这个举动，让我想起了《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那位前辈为了练就“葵花宝典”，不惜挥刀自宫。

那么这类稀奇古怪的Idea到底是好主意呢，还是坏主意呢？很难一概而论。

我跟你说，无所谓好坏。如果你成功了，这就是好主意（你也成了聪明人），如果你失败了，这就是坏主意（你也成了傻B）。

项羽和岳不群都成功了，所以，他们都是聪明人，否则，他们就是傻子。

（傅建华先生按：岳不群复杂点，他的代价太大，即使练成了葵花宝典，有人也可以认为他傻，比如西门庆大哥，不过，那是价值判断的问题，就岳不群设定的追求目标而言，他还是成功的。）

所以，这些都是险招，一定要慎用。

这些反其道而行之的怪招，获得成功有一个前提，就是：你本身的功底和能耐。非天才不可用，比如练葵花宝典，岳不群挥刀之后就练成了，其他人也仿效，那只能白白丢掉命根（令狐冲倒可以一试，如果他愿意的话）。

再回过头来看项羽的“破釜沉舟”之举，也很难适用其他人。如果你不像项羽那么具有凝聚力，这招可能引发窝里反，还没打仗，手下造反的人先把你干掉了；如果你没有项羽那么能打，那么，最多三天之后，你就等着替自己收尸吧！

所以，我的结论是，项羽这招只对项羽这样的军事天才适用，对其他人来说，很可能就是昏招、死招。初步评估一下：也就韩信可以用用，刘邦用着危险，其他人照搬等于自杀！

所以，在项羽获得成功之前，有人嘲笑他“傻B”，那是完全正常的。

惊心动魄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参加这场战斗都是英雄的队伍，不是每一支队伍都能担当这样的重任。

这是起义军跟秦王朝军队的关键决战，如果秦朝军队赢了，秦朝就将屹立不倒，如果义军赢了，那么秦朝必然在最短的时间内报销。

开始决战吧。

面对强悍的章邯，很多诸侯都连连后退，名为诸侯联军，真正作战的只有楚军。

这也好，让凑数的家伙滚得远远的，不要碍手碍脚，阻挡楚军的进攻路线。

这是真正的杀戮时刻。

能和楚军进行配合的只有陈余。

项羽命令陈余的军队切断秦朝最外围的援军，防止最外围的章邯干扰楚国的进攻。

然后，楚国的部队包围了王离的军队。

章邯是秦朝最能打的人，王离是章邯之外最能打的人，阻隔一个，打死另一个，这就是项羽的目标。

历史就这么富有戏剧性，前一刻，王离还在包张耳、赵歇的饺子，这一刻，项羽却包了王离的饺子。

然而，王离也不是吃干饭的，他的爷爷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翦，他的父亲王贲也是秦朝的一员猛将，他是秦国的将门世家，现在，他要为捍卫祖宗的荣耀而战。

王翦就是秦国版的项燕，项羽就是楚国版的王离，如今，他们在战场上相逢了，这真是天命。

此刻，这两位兄弟都像打了鸡血的狂牛，发出了彼此的怒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中间状态。

然而，从人数上看，项羽很难实现对秦军的包围，项羽只有五万军队（一说三万），而王离率领秦军有二十多万。

所以，王离准备对项羽实施反包围。（他的确有反包围的优势）

项羽也想收紧包围圈，但他却主动向后退缩了好几里（看起来像是南辕北辙），王离认为有机可乘。

他想对项羽发动深夜奇袭，就像当初章邯绝杀项梁那样。

然而，正如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所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同样，项羽也不可能第二次重蹈项梁的覆辙。

事实上，项羽的后退，只是一次别有用心的“诱敌深入”，王离反包围的先遣部队反而落入了项羽预先布置的口袋之中。

项羽命令英布在城外的一个坡地伏击秦军，后者一声令下，楚军立刻关门打狗，随后秦军一阵鬼哭狼嚎，惨败而去。

项羽的部队再大幅收缩，推进了好几里，包围圈变得更小了，楚军正在以退为进，意图蚕食王离的生存空间。

随后，秦军多次突围攻击楚军，他们要冲散楚军的包围，摆脱外围受困的处境。可是，楚军的每一次退却最后都会转化成更有力的推进。

可怕的活塞式运动，每一次的伸缩，无不在压缩着秦军的战斗空间。

项羽的勇猛获得了赵军的积极回应，他们像冬眠后的蛇一样活络了起来。张耳开始摆脱龟缩的处境，时不时就会趁秦楚两军交战的时刻，率领赵军从巨鹿城内杀出，一阵乱砍乱杀之后，这些人又很快躲进巨鹿城隐藏起来。

可怕的项羽和可恶的张耳！

就在项羽出击、张耳出动的时候，陈余也不肯闲着，他经常率领巨鹿城北的赵军从侧翼进攻秦军。

项羽是杀人的，很可怕，张耳和陈余没有项羽那么犀利，可他们两个经常给你挠胳肢窝儿，弄得你奇痒无比，这也很烦人。

如果有人一边挠你痒痒，一边拿刀砍你，那你就更烦了。这种情况下，你即使不被对方砍死，也得被对方烦死。

就这样，在你来我往的搏杀中，项羽和王离进行了八次拉锯战。每一次都以项羽的胜利而告终。

项羽取得了可怕的八连胜。

王离怕了，我得失败多少次才能止败。

项羽烦了，我得连胜多少次才能终结战斗。

两位兄弟，稍安毋躁，剩余的格斗时间不多了。

只需最后一次决战，最后的胜负将见分晓。

关键时刻，项羽使出了一个阴招：砸掉秦军的饭碗！

我已经砸烂了我自己的饭碗，这还不够，我还要砸烂你王离的饭碗。

给王离提供饭碗的不是别人，正是驻扎在巨鹿以南的章邯，章邯从那儿源源不断的输送粮草给包围巨鹿城的章邯。

在食物链中，章邯就是一根脐带，王离就是靠脐带输送养料的胎盘。

如果把章邯这根脐带剪断，那么王离这个胎盘立马就得死。

王离，我就要剪断你的脐带，你死定了！

“剪脐带”可不是一件科技活，他的本质就是：打砸抢外带杀人放火。

搞打砸抢，这可是当阳君英布的特长，这位兄弟革命前就是干黑社会的（比刘邦狠多了），杀人放火对他来说跟品茶喝汤没有两样。

这个光荣使命就交给他了，当然，干坏事不怕人多，所以，蒲将军也跟着英布一起干了。（革命就是杀人放火，你可得好好向英布学习）

为了更好地为王离输送粮草，章邯修建了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特征就是道路的两边都砌有高墙，这种道路具有封闭性，目的就是为了保障粮草押运的安全。

英布和蒲将军干的活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只需追求暴力性。他们在一个偏僻地段把那些墙全给毁了。墙毁了，道路就毁了；道路毁了，输氧输血的脐带就断了；脐带断了，王离这个大胎盘就得死了；王离这个大胎盘死了，巨鹿之围就解决了。

就这么简单，虽然有点绕。

对于那些不明就里继续跑来运粮的家伙，也很简单：人砍掉，粮草留下。

最后，一把火把甬道烧掉，没有汽油，有干草，烧你丫的没商量。

火光冲天，章邯“断奶”了，王离“吐血”了，秦军没饭碗了。

在秦军的甬道被捣毁的同时，项羽率领楚军向王离的部队发起了最后的猛攻。

这是项羽和王离的第九次攻防战，也是最后一次攻防战。

在这最后发起的猛攻中，秦军溃堤了。

这已经是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08年）的农历十二月，天寒地冻，秦军又没有饭吃，这仗没法打。

有很多士兵开始潜逃，与其等死，不如溜号。秦朝已经是一个没落的王朝，谁也不肯为一个没落的王朝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有的士兵开始弃械向楚军投降，为谁卖命不要紧，关键是能够活着混碗饭吃。如果投降楚军既能活命，又有饭吃，那何苦跟自己的脑袋和肚腹过意不去呢？

一只士气高昂的军队杀败了一支毫无斗志的军队。

楚军狂胜，秦军被彻底打垮。

楚军杀死了秦将苏角。

更活捉了王离。

王离曾经想为捍卫祖宗的荣耀而战，他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很难看。

他没有自杀殉国，或许他还来不及自杀，楚军就把他制服了。

有一个人似乎很有骨气。

涉间誓不投降楚军，他点起了一堆火，然后纵声跃入火海之中。

他死得可真够壮烈。

这也好，直接把自己火葬了，省事。

我们还是把目光投向项羽吧。

在最后的搏杀中，项羽大哥发扬了身先士卒的美德，冲在了最前面。身披铠甲时他像个救世主，攀越堡垒时他像个蜘蛛侠，跃马横刀时他像个X战警，手起刀落时他又像个地地道道的惩罚者。

在榜样的带领下，楚军也像是出笼的猛兽，以一当十。（“楚战士无不一当十”——《汉书•项籍传》）

现实版的《星球大战》！

项羽就像战场上的“乔治•卢卡斯”，正在指挥一场“克隆人的进攻”，一个楚军可以打死十个秦军，这不是克隆人还能是什么人。

他就是一个魔鬼终结者。

一个终结人的魔鬼（章邯和王离肯定这么看）。

一个终结魔鬼的人（陈余和张耳肯定这么看）。

其它懦弱的诸侯显得无所事事，他们都是战场上的观众，屏住呼吸，站在壁垒上观看项羽领衔的作战表演。（“及楚击秦，诸侯皆从壁上观”——《汉书•项籍传》）

田都、臧荼、魏豹都惊呆了，如果再打下去，他们没准都会成为傻子（看傻的）。

直到打扫战场的时候，这些人才开始活络起来，唉，打仗我们不行，就只能给英雄打打下手了，比如抢个东西抬个尸什么的。抢东西我们也不敢放肆，原则我们是有的，值钱的都交给项将军，不值钱的我们揣点。

楚军取得完胜后，项羽开始召见各路诸侯以及将领。

他们进入辕门之后，个个跪在地上屈膝而行，没有一个人敢仰视他。

服了，彻底地服了，您老不但是楚国的上将军，也是我们各路诸侯的上将军。

如果你是爷爷，我们就是是孙子；如果你是猛虎，我们就是是爬虫！

对于爬虫而言，“爬”也是一种敬业。如果有哪条“虫”敢不在项羽大哥面前“爬行”，那我们其他“虫儿”是坚决不会答应的。

总之，爬虫们对英雄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抛开爬虫不说，我最佩服的是，在此战中，没有多少文化的项羽竟然成了新文化的缔造者。这位大哥用三天的时间制造了三个成语：“破釜沉舟”、“以一当十”、“坐壁上观”。

农民兄弟周正龙折腾了大半年，只演绎了一个“正龙拍虎”的词条，还没得到权威的确认，跟项羽GG比，寒碜了吧！（周兄弟混好了，也就叶公级别，古有“叶公好龙”，今有“正龙拍虎”，绝配！）

****围歼

王离的军队被击溃之后，章邯的军队也不得不开始后撤。

没什么好说的，打不赢就跑。

但章邯不想跑得太快，且战且退吧，说不定这么打着打着我就赢了呢？（谁都有做梦的权利）

章邯渡过漳河，退到了巨鹿南面的棘原，这算不算逃跑呢，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战略转进”？

项羽也率领楚军渡过了漳河，然后这两位哥们就开始玩起大眼瞪小眼的游戏：两军对峙！

你也不打我，我也不打你。

这才叫恐怖，高手过招，出招之前的宁静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没有人知道出招后会有什么惨况。

还有一个情况出人意外，在跟随项羽过河的人中，没有发现蒲将军的身影，这个人好像已经从人间蒸发了。

就在章邯和项羽既怒目而视而又彬彬有礼的时候，有一个讨厌的人跑到章邯跟前把他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敢骂章邯的人只有两个，一个秦二世，一个是比秦二世更厉害的赵高。

骂他的人既不是秦二世，也不是赵高。

是一个职务比他低得多的宦官，然而，他的背后却站着可以骂他的人。他是秦二世的使者，有理由相信，他也是赵高的使者，因为二世仁兄的使者都是由赵高选派的。

使者走后，章邯依然感到了阵阵寒意，得罪了秦二世那还好，如果得罪了赵公公，那可就只有等死了。

事实证明，赵公公可以杀死帝国的任何人，只要他想搞谁，从丞相到皇帝，一个也跑不掉。

前年，始皇帝的孩子，带把的和不带把的，都被杀绝了。去年，大将军蒙恬和右丞相冯去疾被赵高打入死牢后自杀了（非典型“被自杀”），左丞相李斯求生欲望强点，虽然没被“自杀”，却被腰斩了。

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章邯呢？

章邯失眠了，得派个使者到咸阳去向赵高进行工作汇报，顺便讨个什么最高指示之类的玩意。

长史司马欣接受了这个艰巨任务，这位同学星夜驰往咸阳。在宫门外司马门（宫廷接待处）遛了三天，没有谁鸟他。

司马欣感到了恐惧和颤栗，迟迟不接见，这说明赵高很不高兴。

赵高不高兴，后果很严重，而且很可能会杀人。

直觉告诉他，再不走，就没有机会走了！

活着就好，还是跑了吧。

司马欣刚跑，赵高就想到杀人了。赵高派人追捕司马欣，没有捉到，司马欣返回了棘原。

司马欣同学从鬼门关出差回来之后，向老板章邯提交了出差报告，他在报告中说：

咸阳没得混了，赵高很可能要杀掉我们，我们如果打赢了，赵高会妒忌我们，没准我们就要死；如果我们战败了，肯定得死。老章你就好好思量思量吧。

思量什么呢？当然就是谈判和投降那码子事。

陈余不愧是儒将，趁热打铁，给章邯寄来一封热情洋溢感人肺腑的信，在夸奖了一番章邯的勇猛之后，直指问题的核心：投降！

陈余说，在你们秦国当将军最危险，打赢打输都是死，这方面的反面教材很多：

白起，我们赵国的老敌人，为秦朝灭赵立下汗马功劳，最后怎么样呢，被赐死了。

蒙恬，忠心耿耿，击打北方戎狄，开拓榆中数千里疆域，为秦朝守护着绵延的边境，怎么样呢，在监狱被“自杀”了。

再说说将军您吧，为保卫秦朝立下了大功，然而秦朝气数已尽，将军您独木难支，领军三年以来，损失的军队数以十万计，而起义军却越打越多，秦二世要追究起来，赵高必定拿您出来垫背，你有功是死，无功更得死，上天要灭亡秦朝，您何苦要违抗天意而做一个亡国的将军呢？不如和各路诸侯携起手来，共同对抗暴秦，如此将军可以面南称王，建立不朽的基业。

为了增加适度的恐怖效果，这位兄弟又加了一句：您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自己的老婆孩子想想吧。（联想一下自己挺尸后老婆被别人蹂躏的后果吧）

一句话，叛变的好处很多，不叛变的好处一点没有，还等什么，您就别犹豫了！

听了司马欣的汇报，看了陈余的来信，章邯开始动摇了，这位兄弟又派出一个使者（军侯始成），不过不是通往咸阳，而是项羽的帐幕。

章邯想和项羽签署合约，没有成功。

别伤心，这只是第一次，悠着点，还有下一次。

不过，在下一次和谈到来之前，项羽打算找点事儿出来消遣消遣。

实在是太闷了，找点乐子有利于身心健康。

消遣的目标当然只能是章邯。（你丫缺不缺德呀，干嘛要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

项羽派出了一个使者。

使者秘密出发，他没有前往章邯的军营，而是渡过了漳河，抵达了北岸。

使者要去寻找一个人。那个人就是：

神秘蒸发的蒲将军！

蒲将军并没有真的蒸发，他正在漳河北岸的某个巢穴里等待着项羽的指令。

蒲将军原来就是项羽潜伏在北岸的奇兵。

使者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找到了蒲将军。

和蒲将军在一起的还有一万多斗志昂扬的士兵，他们早已摩拳擦掌，正在准备着一场新的搏杀。

蒲将军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下达了新的指令：

“出发！”

行军方向：向西偏南45度。

目标：三户津（漳河的另外一个渡口，今河北磁县西南）。

坦白地说，在书写本章时，我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单查地图，目测距离，丈量行军方向的角度，反复比较各个战场之间的地理位置，我就花了好几个下午。查资料看地图的时间远比我写作文本的时间要多。

没办法，古代战争的场地太难找了，比如这个巨鹿之战，发生在河北，现在的河北也有巨鹿县，打开他们的政府网站，公然说巨鹿之战就发生在他们那。可事实呢，那是吹牛，要找巨鹿古战场得到平乡县平乡镇那儿找。

好，说回正事，我用目测法丈量了一下三户津（磁县）和巨鹿（平乡）之间的距离，在120公里以上，这还是直线距离，估计蒲将军的行军路程在150公里以上。

蒲将军日夜不停地急行军，带领部队抵达三户津，渡过漳河，抵达南岸，再朝着东北方向45度角折返而上。

他们就像是一群小蝌蚪，顺势而下，再逆流而上，他们这样跑来跑去，到底要干什么？

告诉你吧，他们要去袭击棘原的章邯。

而且要绕到章邯后部队的后面对秦军进行包抄！

考虑到蒲将军在离棘原很远的地方就要再次绕道合围（既是隐蔽的需要，也是包抄的需要），我估计，这支特种部队的行军路程恐怕在350公里以上。

为了狂揍章邯，也就不怕刻薄自己这双腿了。

应该说，这是精心设置的袭击计划，在这个计划中，项羽不但显露出极高的军事智慧，更展示出了惊人的耐心！（认为项羽没耐心，那是偏见）

看到蒲将军的急行军，我就想起了红军的“四渡赤水”。

致命的奇谋！

翻开《史记》和《汉书》，我几乎就没有找到第二个像项羽这样有勇有谋的军事统帅。即使是光辉夺目的韩信，若跟项羽相比，那也显得暗淡无光。

谁还要无知地说项羽如何只有匹夫之勇，我将恭请他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自搧嘴巴。

经过N个日夜的辛劳，蒲将军和他的军队终于跑完了这个超级马拉松，对章邯部队的军事包抄完成了。

胜利在握，接下来，他们只要干一件事情：围殴！

在夜幕的掩藏下，蒲将军下达了指令，围殴开始了。

很显然，章邯拥有极大的人数优势。

但围殴的胜利不仅取决于人数，更取决于围殴者的斗志以及斗殴能力。

在后两个指标上，蒲将军占据优势。

更大的优势在于，他们发动的是一场突然袭击。

如果被围殴的倒霉蛋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围殴，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被围殴。

战神级的项梁都在突发性斗殴事件中死于非命，何况是士气低迷老想着回家搂孩子抱婆娘的秦军呢？

所以，章邯的部队就这样被打了，而且被打得很惨。很多人都在睡梦中见到了祖宗，没去见祖宗的也没法消停，吐血的、找牙的、满地打滚的、鬼哭狼嚎的，比比皆是。

剩下有腿有脚的人都跑了。跑，是这个时候能干的唯一正经事。

就连主帅章邯也开跑了。

四川闹地震，闹出了一个“范跑跑”，引发了一场道德地震。那一刻，秦军可不是一两个跑跑，在“章跑跑”的带领下，几十万个跑跑都抡开了脚丫，没什么好指责的，为了逃命，天经地义！

能跑的都跑了，留下来的只是一堆不会跑的尸体。

可是你会跑，人家也会追。所以，当章邯开始跑的时候，项羽就开始追了。你跑你的，我追我的，没追上你之前，咱互不干涉。

几十万“跑跑”身后跟着十几万“追追”，没有任何一场国际马拉松大赛比这更壮观。

章邯一口气跑到了汙水河畔（漳河支流，今河北临漳附近）。

我目测了一下，汙水所在的临漳县和蒲将军渡河所在的磁县挨得很紧（20公里上下），且临漳在磁县的正东面，以此推算，章邯奔跑的直线距离在100（120-20）公里左右，而章邯实际跑出了一百多公里，折合近3个马拉松。

项羽的军队也追赶到了那里。

没办法，既然追上了，那就只有打了。

结果，又留下一堆尸体，基本上都是章邯的手下人。

这仗没法打了，因为只有挨打的份。

不能打，那就继续逃吧，章邯率领部队直角度（垂直）南下。

只跑了几十公里，就来到了魏国的属地殷墟（今河南安阳）。

项羽的楚军就像催命鬼一样，又追了上来，老子饥寒交迫，你他妈却一刻也不肯消停，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追上来又是一阵砍杀，又丢下一大堆尸体。

恐怖和颤栗袭上了章邯的心头，突然想起来了：这里就是安阳，宋义就是在这附近被项羽斩杀的。

算了，投降吧，顽抗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人愿意死，章邯也不例外，他向项羽派出了使者，请求订立和约。

章邯是动真格的，项羽也不想把对方赶尽杀绝，所以，这两位兄台一拍就和。

就这么和了，连这样的生死冤家都能缔造和约，可见这世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可以化解的。

想起了一句外交名言：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反过来也一样：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8年）7月，项羽和章邯在洹水南的殷墟会晤，正式宣布结盟。

结盟后，章邯很伤感，流着眼泪诉说赵高专权害人的事儿。

项羽安抚了他，立章邯为雍王，司马欣担任上将军，协助章邯管理受降的秦军。

项羽对章邯是仗义的。

但他对受降的秦军可一点也不仗义。

****新安的黑夜

巨鹿是项羽的险地，更是项羽的福地。

巨鹿之战，摧毁了秦军的主力，等于宣告了秦王朝的死刑。

这场战役确立了一个结果：

项羽开始成为天下的霸主！

它也改变了刘邦的命运，由于项羽消灭了秦军主力，咸阳几乎成了不设防的城市，这就意味着，刘邦闭着眼睛也能攻入咸阳。

除了秦朝，没有失意者。

项羽已然铸就霸业，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此刻，项羽正走在胜利的征途上，有更大的使命在等待着他。

军队正向西前行，他们直指下一个目标：咸阳。

在行军的途中，诸侯军中的很多军官和士卒开始了一场不人道的报复行动。

他们虐待、奴役凌辱这些投降的秦军，从肉体到人格。

他们说，他们有报复的权利和理由，因为当年秦军也曾这样虐待他们。

我认为这是施暴者的自我狡辩，善待俘虏的军队才可以称为“义军”，你要和秦军搞对等报复，那你跟所谓的“暴秦”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且，同样面对秦朝的俘虏，为什么刘邦的军队就没有发生这种虐待行为呢？

你做出了虐待的行为，虐待才发生了。

虐待就是新的犯罪，没有任何借口。

显然，这种虐待是自上而下的。

没有项羽的唆使和纵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面对虐待和蹂躏，投降的秦军发出了怨言，他们说我们被章邯出卖了，我们被项羽忽悠了，攻入咸阳还好，否则我们很可能会被驱逐出关东，到时秦国人就会诛杀我们的妻子儿女。

他们有理由担忧，他们有理由抱怨。

然而，他们不知道，更大的灾难正在等着他们。

因为项羽不仅要凌辱他们，还要从肉体上消灭他们。

项羽当然在投降的秦军中安插了自己的耳目，所以，秦军的这些牢骚怪话都被他的特务及时掌握，特务把这些情况呈报给了项羽。

项羽召见了英布和蒲将军。

他有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要告诉他们：

他要杀死这二十万秦朝的降卒！

他表面上是找这两位来商量对策，其实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彻底消灭这些战俘。

把英布和蒲将军找来不是为了制定策略，而是为了执行他早就了然于胸的杀戮计划。

他为自己的屠杀行为寻找到了一个理由：

“秦军官兵人数众多，他们内心多不顺服，到达关中后恐怕坏事，不如先行带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进入秦境，然后把所有的秦军干掉！”

可怕的“先发制人”，这只不过是施暴者施暴的借口罢了。

英布本为郦山的囚徒，他一贯喜欢杀人放火，听说有屠人的活要干，情绪高涨，应该说，他发自内心拥护项羽的决定。

相比而言，蒲将军是个斯文人，听到要屠杀二十万战俘，心里只打颤。不过他知道谁才是说话管事的人，项羽一向固执，如果他要杀人，那是谁也无法阻挡了。就是搞民主投票，那也是二比一，枉然！

该死的总要死，怪只怪那些战俘投错了娘胎，跟坏了老大。

蒲将军沉默，沉默就是拥护！

接下来就该行动了。

楚军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动手了。

黑夜，是睡觉的好时候，对刽子手而言，这是杀人的好时候。

投降的秦军被安排在专门的军营内，这就增加了屠杀的便利性，楚军只要冲进去，掀开被窝下刀就行。

这种杀人方法跟在案板上切冬瓜没有两样。

而且楚军也有二十万人，二十万站着的人杀二十万躺着人，这叫“专业对口”，每人杀一个，想多杀都不给你。

更可怕的是，战俘们没有一人获悉了项羽的阴谋。当楚军动刀的时候，他们都在打鼾。

所以，反抗是多余的，因为你还没想到反抗，别人就让你无法反抗了。

上一次在漳河旁边，还能够被楚军打得鬼哭狼嚎，这次就更惨了，连叫一嗓子都成了奢侈，大多数人就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见了祖宗。

二十万战俘的鲜血染红了新安的土地。

他们成了新安这块土地上的孤魂野鬼。

历史上惨绝人寰的悲剧！

尽管项羽始终以英雄的形象光耀史册，然而这场屠杀绝对使他蒙羞。

可耻的屠夫行径！

此刻，他就是刽子手，而不是任何意义上的英雄。

人们对项羽多有赞誉，因为他是一个杰出的军事天才，颇具个体魅力，作为偶像，容易引起人们的情感共鸣。

然而我要说，历史最终选择刘邦，绝对是一种难得的幸运。如果摒弃偏见，我不得不说：刘邦是比项羽更值得推崇的英雄。

项羽，你正在自毁城墙！

当项羽死去两千多年后，新安的冤魂依然没有得到安息。

埋葬秦军战俘的“万人坑”成了保存项羽罪证的遗迹，它一直无声地蜷缩在那儿。

当修建陇海铁路的工人在李杏湾村施工时，他们在那个古战场上挖出了累累的白骨，当那里的农民在那个区域平整土地时，他们也挖出成堆的遗骸。

如今，在当年项羽坑杀战俘的地方，每当夜晚，依然可以看到闪烁的鬼火，你可曾想到，这些鬼火已经闪烁了两千多年。

就是一万场豪雨，也洗刷不净那儿的冤屈。

项羽的霸业完成了，然后，他将以他的暴虐摧毁自己的霸业。

新安那二十万冤魂提早宣告了项羽霸业的衰亡。

你本来是个英雄。

可最终，你辜负了英雄的称号。

逆天而动的人迟早要遭受天谴。

这就是天道。

也是王道。

我行我素

第九章 西行漫记

****昌邑

正当项羽在巨鹿大干特干的时候，沛公刘邦也没闲着。

由于牧童同学的黑哨，他获取了一块肥肉。

项羽在巨鹿耗住了秦军的主力，他只要干死几个喽罗，就万事大吉等着进咸阳了。

沛公当然没法和项羽比，不过，让他拍死几只苍蝇，那还是手到擒来的。

尽管他只需拍打苍蝇，但他的收获巨大，因为他进咸阳捉拿的却是秦朝最大的动物：赵高和秦二世。

理论上说，他刘邦开辟的还是第一战场，这条战线具有最大的政治价值。

这就相当于：你用一块钱的发行价购入了一支股票，最后一转手就可以卖到每股一百块，你获取了一百倍的股票溢价！

你高不高兴，当然高兴，不把鼻子笑歪就算好了。

好吧，这么好的买卖，我当然要做，现在就出发吧。

与其说这是一次攻伐，不如说这是一次旅行，接下来，他将进入时空隧道，进入未来，客窜一把徐霞客。

他要写点游记，西行上千公里，总要记录点东西当作留念吧。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九月：

“本月我收集了陈胜的散兵二百，没攻取什么土地。这月很快过去了，因为我是月底出发的，我希望在下个月中观赏到更好的风景，收获更多的土地和财富。”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8年）十月：

“本月我收集项梁残兵五百。我先打败了东郡郡尉，攻破了成武（今山东菏泽成武县），这县名也是我取的，纪念我在此成就武功，随后，我从砀县(今河南夏邑东南)，打到城阳（今山东鄄城东南）和杠里(今山东范县西)，把秦军的壁垒全部捣毁，摧毁了两县的军队。这两县的秦军不堪一击，都是水货，我沿途观看了很多风景，但到了深秋，没什么好风景看。”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8年）十一月：

“这个月，项羽老弟发了虎威，杀死了上将军宋义，国将不国了，估计怀王再也没有能力为我吹黑哨了，我的漫游生活还不错，碰上的全都是菜鸟，但我必须自强，等项羽把刀架在脖子上那就晚了。”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8年）十二月：

“这个月我率兵到栗县，其实也就在我家附近，没出我的势力范围。告诉大家，我心情不错，因为我发达了，我又做了一回强盗，我遇见了刚武侯，他率领四千多号人马，我率领两千人上去暴揍了他一顿，然后，那四千人就归我了！”

“好事连连，没过多久，我又碰到了魏将皇欣和武满两位，这次我没有直接打劫他们，我和他们合伙了，我的目标很明确，先和他们好一阵子，慢慢地，再把他们的资产混成我的，搞兼并和收购我在行，不要拘泥于形式，手段可以是多样的。合作势头不错，我们合伙又干掉了几票秦军，爽！”

“当然，有一个消息很严峻，项羽老弟在巨鹿获得大胜，苏角被他杀了，王离被他逮了，章邯被他赶了。要是他以后跑到咸阳逮我杀我赶我怎么办呢（对不起，我也还没去，可我早晚得去的嘛）？”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二月：

“对不起，上个月的游记空缺，我去忙点私生活去了，毕竟老婆也不在我身边，娱乐总不能完全靠手吧。本月我攻打了昌邑，没有打下，但我依然很高兴，因为我结识了一位朋友，他是一个剽悍的人，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可能会和我的事业发生密切的关联。先这样，有人在呼唤我了，我要跳出游记去结交这位豪杰之士。”

电影《墨水心》（也是畅销书）中，男主角有一项特异功能，他可以把书本中的人物呼唤到现实中来，现在好了，我也把正在写游记的刘三唤出来了。好了，既然我们的刘三先生都跳出了游记，那我好人做到底，就好好讲述一下刘季与这位豪杰的故事吧。

这位好汉的名字就叫彭越，昌邑（今山东省金乡县）人，子仲，是本地的豪杰，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强盗。

在革命爆发前，彭越兄弟常常在巨野的泽中捕鱼，当然，捕鱼只不过是掩人耳目，他的主业就是在湖泽中搞抢劫。

干了几年抢劫工作之后，陈胜出道了，彭越受到鼓舞，他也集合了原先的草寇一百多人，把他们军事化，他的强盗团队于是就升级为地方起义部队。刘邦同志还没到这的时候，他就干得有声有色，攻取了不少土地，武装人员也扩大到了上千人。

正当彭越在寻找高境界的合作伙伴时，沛公刘邦就出现了。

这时的楚国已是义军的共主，所以，刘邦的军队就相当于中央红军了，红一方面军那是项羽，红二方面军当然就是沛公了。

找到了组织，彭越当然很高兴，他见到刘邦就像当年井冈山上的王佐、袁文才见到了毛委员一样。

攻击敌人，刘邦当然不会拒绝地方武装的协助，毕竟他们熟悉地理，信息灵通。而且打架斗殴不嫌人多，所以，他们很快就达成了合作协议。

可是昌邑的守军大大地狡猾，只守不攻，凭着坚固的城墙，刘邦和彭越的联军竟束手无策。

他奶奶的，打不死你，我还躲不过你吗。当务之急是赶快西进，要不然被项羽抢先抵达咸阳，自己可就连根毛都捞不到了。再怎么地，也不能辜负怀王的那一记黑哨吧。

你就臭美去吧，我饶了你，先去咸阳，等我在咸阳长志气了，再回来灭你丫的。

沛公问彭越，你愿意跟我去攻打咸阳吗？彭越说，不去了，我还是就地打点游击吧。沛公说，那好，你是一条好汉，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山不转水转，几年后，他们又相遇了）

沛公走了，彭越留下了。

说实在的，彭越确实很善于打游击。

****高阳

由于项羽咄咄逼人，取得了很多决定性的胜利，沛公也不敢怠慢了。

现在刘季先生不但不怎么写游记了，还经常私下写点检讨。他的官最大，检讨自然是写给自己看的。

检讨什么呢，就是检讨作战的速度。都干了四个多月革命了，还在自己姥姥家那块地盘上转，照这个速度，三年也到不了咸阳。就连大老粗樊哙都看不下去了，抱怨起刘季同志的蜗牛速度。

所以，刘季同志加快了推进的速度，说他奶奶的，我们要改变方针，灵活作战，凡是碰到顽固的守城分子，我们一律“躲”过去，你秦军再顽固，也不怕躲不过你的猫猫。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达了陈留县境内的高阳邑（今河南杞县西南）。

来到这里，沛公本来想绕过陈留，顺带写点游记什么的。

可就是不行，因为在这里他被一个流氓缠上了。

这就叫流氓遭遇流氓。

当时，沛公正坐在床上，有两个年青的爆乳MM正在替他洗脚。（靠，不愧是流氓，在那个年代就懂得搞双飞）

正准备拿出本本记录点什么东西，这时有人在外面大喊大叫，不一会，这个大喊大叫的狂人竟然跑了进来，完全打乱了沛公的休闲和工作生活。（做领导容易吗？一边沐足还得一边写作战游记。现在也有领导在夜总会办公，精神可嘉。）

有人于是就向领导汇报了，说这个人就是郦生

沛公这才说，误会误会，郦生是我请来的，忘了给你们打招呼了。

郦生，男，本名郦食其，陈留高阳人，六十多岁，身高八尺，自号“高阳酒徒”，本地人皆管他叫“狂生”。

有关他的事迹（劣迹居多）还有一大堆：家境贫穷，爱读书，有好逸恶劳的毛病，在陈留县政府当门卫（俗称看门狗），虽然只是个看门的，但人很横，而且还特别好酒好色。

公平地说，除了爱读书之外，其他各项指标都和刘季高度吻合。

陈胜起义之后，郦生也萌发了干一番大事的想法，陈留县经常有起义军路过，没有一个是郦生看得上眼的。跟着草头王混，我们的郦生是坚决不答应的。

郦生的一个同乡是沛公的侍卫，沛公到达陈留之后，郦生找到他，说伙计，听说这个沛公很傲慢，但还有点才，合我的胃口，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吧。

侍卫说，老刘可是很讨厌儒生的，他经常戏弄你们这些学儒的家伙，还把儒生的帽子拿下来当尿壶。

郦生说，我都不怕你怕个鸟呀，只管拉皮条，剩下的事爷爷能对付。侍卫就把郦生的情况介绍了，沛公说，是大公鸡还是老母鸡，老子来瞧瞧。

郦生为什么对约见刘邦如此自信呢，而且在听说刘邦曾尿儒生一壶的故事之后还敢如此。

其实这事儿一点也不复杂。

因为郦生深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虽然号称儒生，可他却是：痞儒！

痞儒是什么？就是痞子儒，就是流氓儒生。儒是外表，流氓才是本质。

流氓儒生就是有文化的流氓。俗话说，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这么着，郦生就是刘邦的克星。

而且，郦生年近古稀还不脱流氓本色，这就更厉害了。虽说“流氓不问岁数”，但混到这把年纪还是流氓，可见其有多深的道行。刘邦自以为自己是资深流氓了，一碰撞，他将感到自卑（郦生可是元老级的）。

为了杀杀郦生的威风，刘邦是不打算谦虚了。

不谦虚就是傲慢。

刘邦说，这谁呀？哦，是郦生吧，说说，找我有啥事。

废话，我是来应聘的。

哈哈，既然是来应聘的，那我就更有理由傲慢了，不傲慢怎么能显示谁才是老板。

可是，刘邦很快就会知道，谁比谁横。

刘邦很傲慢，郦生却傲慢透了。

他进来之后，不跪不拜，甚至连个揖也懒得作。

他还翻着白眼教训起刘邦，说喂，刘先生，你是要帮助秦朝攻打诸侯呢，还是要率领诸侯灭亡秦朝呢？

沛公说，你个腐儒，你犯傻了是吧，天下百姓都受秦朝的迫害，我们起兵不就是为了推翻暴秦吗，怎么说起帮助秦朝攻打义军的胡话呢？

郦生说，你拉倒吧，如果你真的要组织正义之师去攻打无道的秦朝，怎么能用这样傲慢无礼的态度来接见你的长辈呢？告诉你，现在老板很多，你不待见，我找项羽去。

一说要找项羽，沛公就软了，如果人才都跑到项羽那儿，那不是跟自己的事业过意不去吗。

赶紧把那两个爆乳MM打发走了，停止洗脚，整理好衣冠，请郦生上座，还向郦生道了歉。

郦生就甩开两片嘴巴，谈起了一些诸如合纵连横之类的问题，都是形而上学的东西，刘邦说，可不可以来些实际点的。

郦生就贡献了三个字：打陈留。

为什么呢？请给出理由。

郦生说，还用我解释吗，你率领的一万人都是乌合之众，去攻打强秦，想摸老虎屁股找死呀，陈留县是天下的交通要道，四通八达，还储存着很多粮食，不攻打陈留那是白痴呀。

老头可真会损人，你这不是骂人家沛公白痴吗。

郦生说，我和陈留县令有交情（看门狗和县长能有啥交情呀，你就吹吧），我去劝说他投降，不行的话，我做内应，你攻城，灭了他。

谈完了，沛公请郦生吃饭，饭后还为他准备了保留节目：接受漂亮MM的沐足服务。流氓和流氓谈工作就是好，毕竟人家有共同爱好。

郦生找县令谈投降的事，县令只当他是个屁，没办法，只有做内应了，虽然郦生只是一条看门狗，可他毕竟是看门的呀，看门的人就可以开门，就可以搞叛变，所以，沛公还真的把陈留给攻下了。

这一次，沛公除了请吃请桑拿之外，还特地给郦生授勋，分封他为广野君。郦生只贡献了三个字，这三个字的含金量可不低。

受封之后的郦生还做了一个贡献，他引荐了一个人才：郦商。不用问，这人就是他家里人，不是他爹，当然就是他弟了。

郦生说我以人格担保，我弟弟是个奇才，能打能杀，你就用他吧。

有人悄悄告诉他，这个郦商是干黑社会的，沛公笑了。干黑社会的都是亡命之徒，革命时期，就需要这些敢拼命和不要命的人。

刘邦说，绿林大学毕业的，欢迎欢迎！

伟人曾说：打仗靠流氓。这绝对是真理。

这一次，沛公刘季可赚爽了，因为他收获的可不是郦商一个流氓，而是四千个流氓。这位郦商兄弟干黑社会可比刘邦要成功得多，他落草为寇后网罗了四千兄弟，这一刻，跟着郦商一道集体转会，打包后全部注了刘氏集团。

刘邦本来才一万人马，郦氏兄弟一下子贡献了四千，可谓是奇功。

网罗到郦食其，刘邦可是超值啊。

在郦商黑社会集团的资产注入之后，刘氏兵团的作战能力获得了极大的提高。
打下了陈留，收编了郦商的部队之后，刘季先生忙里偷闲，记下了一篇战争游记：

“这些日子我很高兴，因为我遭遇到了两个流氓（郦生和郦商），他们和我气味相投，我确信他们将成为我的好下属和好伙伴。他们和我还是有点区别的，一个比我更有文化，一个还不如我有文化。”

“我再次确信，干黑社会不能没文化，也不能太有文化，要不这些人干嘛都成了我的属下呢？而且，干黑社会不能干得太投入，也不能干得太彪悍，因为干得比我投入比我彪悍的郦商现在都成了我的马仔。”

三月，攻打开封，未攻下。

刘邦采取“躲猫猫”战术越过开封，继续西行。

在白马（今河南滑县）和秦将杨熊会战，又战于曲遇（今河南中牟）东，大破秦军，杨熊败走荥阳，秦二世一气愤，就把杨熊给斩了。秦二世这个傻冒行为极大地挫伤了广大秦军将领脆弱的心灵，很多人因此更加不想抵抗而只想投降了。

四月，沛公刘季向南进攻颖川（今河南禹州），大获全胜。

然后，胜利一个接一个，可谓是凯歌高奏。有刘季先生的游记为证：

“除了取得颍川大捷之外，我的谋士张良施展奇谋，由轘辕关出击，和韩王韩成一道率领韩军（韩军挂靠在我门下，约等于我的军队）一千多人，攻取了韩地，重新收拾了旧山河。振奋人心，我和张良连干了三杯。我们西进的速度加快了，连樊哙都不再叽叽歪歪了。现在的天气也很好，到处有花香，有鸟鸣。”

看起来，沛公西游非常顺畅。

****宛城

顺利，顺利，太顺利了。

干大事总是要经历一点小小的挫败才好。

在内心，沛公同志甚至渴望来一场小小的失利，小小的，不要影响全局。

上苍似乎垂听了他的祷告，终于有人给他找篓子了。

找碴的人是赵国的别将司马卬，这小子也想中途插一杆子，他准备渡过黄河进入关中。想上咸阳趁火打劫，沛公是坚决不答应的。

你会渡河，很能吗，我能拆毁渡口，比你更能。比横斗狠，你司马卬还是孙子。

沛公同志迅速由轘辕关北上攻击平阴(今河南孟津东北)，派曹参、郦商等人堵截了司马同学的赖以南下西行的黄河渡口。搞打砸抢，这可是郦商的核心竞争力，没几下，黄河渡口就被搞残了。

咸阳的肉饼很大很香，但司马同学也只能望“河”兴叹了。刘季呀刘季，你缺不缺德呀，咱上咸阳不也是为了革命事业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国际主义精神呀，当上了假洋鬼子，就不让啊Q革命，我呸！

就在沛公同志制止捣蛋的司马同学时，可恶的秦军又开始在背后捅我们老刘的刀子了。刘邦于是掉头南下，在雒阳（洛阳）东和秦军作战，这次，刘先生果然如愿，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挫折，从轘辕关转进到阳城（今河南登封），收集军中战马，准备再次和秦军决战。

有既能扛扫把又能扛枪杆的曹参和周勃，有既会打算盘又会数人头的灌婴，有既会屠狗又会宰人的樊哙，外加张良的大脑、郦生的利嘴以及郦商的黑手，就不怕打不死你们这些秦朝的奴才！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6月，深受挫折但依然斗志昂扬的刘季先生又写下了一篇自我鞭策的游记：

“虽然在雒阳遭受了一些挫折，不过我的信心没有减损，我相信前途是光明的。接下来我将进攻南阳郡，大家就等着听我们的捷报吧！闲话不在多说，我关注的是行动力。”

是的，马上行动，就在这如火的了六月。

屠宰对象：南阳郡守吕齮。

交战地点：犨（今河南鲁山）东。

事实证明，沛公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强大的，他一发狠，你肯定倒霉。南阳郡守成了最新的倒霉鬼。他被沛公奏得不成人样，只能干一件事：不是还手，而是逃跑。

南阳的绝大部分地区被沛公攻陷。

南阳郡逃到了宛城（今河南南阳）。

从现在的平顶山市逃到南阳市，横跨两个地级市，看来，郡守大人打仗不咋地，逃跑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你会逃，刘季也会追，，所以你逃无可逃。

在宛城，南阳郡守被沛公同志包围了。

不但被包围了，还被包围了三重。

除非你长出天使的翅膀，否则你就死定了。

如果你是一个忠臣，这正是你自杀殉国的时候。

南阳郡守想做一个忠臣，所以他也想到了自杀。

他把剑放在了脖子上，只要一抹，他就可以进秦朝的忠烈祠了（这只是一个假设，因为秦朝马上就要消失）。

正当他要启动自杀程序的时候，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他的舍人陈恢在关键时刻出手，摧毁了将使他成为烈士的自杀程序。

陈恢说，还没有到死的时候。

郡守说，现在不死，还等何时，一旦沛公攻入，恐怕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了。不错，到那个时候，很可能不是自杀，而是被杀。

陈恢说，老领导，我们什么时候都不要想到死，为秦二世和赵高而死，不值。

的确如此，以上两位仁兄都是至贱之人，为贱人而死，那是犯贱。我们不能犯贱，所以，也不能死。

可是，如果我们不为秦朝而死，沛公照样攻杀我们，我们仍难免于一死，这可怎么办呢？

陈恢说，好办，我们可以干一件事：和谈。因为沛公不是项羽（更不是明朝的张献忠），他素来仁义，不好屠杀，如果我们能真诚地和他谈判，我们完全可以免于一死。

仁义的领袖不会抗拒对手的降服，也不会杀死投降的俘虏，所以，我们依然拥有很大的生存机会。

那么，谁去找刘邦和谈呢？陈恢说，就我。

真是心有灵犀不点通。当陈恢试图说服南阳郡守吕齮投降的时候，张良也在说服沛公采取非战斗的方式来结束眼前的战争。

沛公占据绝对的军事优势，攻克宛城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张良却告诉他：必须和平解放宛城。

为什么？

张良说，因为你的目标是咸阳，而不是宛城。如果你在宛城耗费过多的精力，攻打咸阳的敌人时，你就会显得精疲力尽。

就像是进行一场紧张的篮球比赛，不管是姚明，还是科比，你都要注意合理分配你的体能。

更严峻的是，进军咸阳需要赢得时间，如果在宛城消耗掉太多的时间，而被项羽提前攻入咸阳，那刘邦可就玩完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即使你在宛城取得大捷，也无疑是一场噩梦。

所以，刘邦的最佳的选择就是：对宛城纳降。

陈恢来了，他是来投降的，不过，在投降书上签名之前，他需要争取一个比较优惠的投降条件。投降是一场赌博，也是一项怪异的交易。

陈恢说：

我听说楚怀王早已约定，谁进入关中地区，谁就在关中称王，你滞留在宛城并非上策。南阳郡有城池数十多座，这里的人如果认为投降必死，那么只会顽抗到底。即使你放弃宛城，宛城的军队也可能从后面发起攻击，阁下前方将失去咸阳盟约，后方将饱受强宛追击之患。不如，和宛城达成盟约，郡守献出宛城，阁下重封郡守，同时善待投降的士兵和本地的百姓。

如果阁下能够善待投降的郡守以及将士，义军的英名就会像风一样在秦朝的将士中传播，前来投降归附阁下您的人将会举不胜举，如此，阁下进兵咸阳的道路将会变得畅通无阻。

陈恢同学，你可真行，铁嘴伶牙呀。投降还不忘狮子开口，老子要去咸阳吃大餐，就不在乎多丢几块肉了。你们的条件我们全部答应。

陈恢圆满地完成了出使任务。

南阳郡守真幸运，摊上了一个这么有头脑而又能说会道的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明快捷了：献城、改编、封赏！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7月，沛公同志封南阳郡守吕齮为殷侯。杰出的政治皮条客陈恢也没有被遗忘，他受封为千户侯。

沛公同志还是很慷慨的，老子去咸阳当王，你们就当侯吧。有王有侯，这就叫皆大欢喜。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共同富裕。

历史表明，在宛城实施和平解放的政策是一个高招，如果不如此，第一个进入咸阳的很可能就是项羽。因为就在刘邦招降吕齮的时候，项羽也降服了章邯。随后，他也开始带领军队进军关中。

最终，项羽几乎和沛公同时进入了咸阳，刘邦仅仅比后者领先一步。（好险）

和平解放宛城很快就成为一个神话般的“营销故事”了，故事的主旨就是：投降沛公有官当，有糖吃，是绝对利好的事。

蝴蝶效应产生了，当时的秦军将领都以投降刘季先生为荣，他们纷纷打探沛公的行踪，巴不得后者快点踏入自己的地盘，然后急不可耐地宣布：我要投降！

到达丹水(今河南淅川西南)，高武侯鳃、襄侯王陵投降。

随后，胡阳、郦城、析城（皆为河南西部城市）一路告破，刘邦西进的道路变得畅通无阻。

不但秦朝将士热衷于像沛公投降，秦朝的老百姓也载歌载舞欢迎沛公。因为沛公每到一处就废除苛法、减免捐税，分土地给农民，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

老百姓最讲实惠，谁给我好处，我他妈就拥戴谁。

得民心者未必得天下。

但聪明的领袖总是善于笼络人心。（当了皇帝后翻脸不认人是另一回事）

为了更好地掌控局势，沛公还在张良和郦生的建议下，派魏人宁昌出使咸阳。

一边打，一边谈，这也是政治智慧。
     
****峣关

一路凯歌。

公元前207年8月，这是一个具有指标性意义的月份。沛公在游记中写道：

“今天，我们攻破了武关，正式踏入了三秦大地了。这里地势险要，风光秀丽，不愧是人杰地灵之地。攻破武关，意味着我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但我不可急躁，更不能虚骄，咸阳才是我旅行的终极地。”

“我希望我能稳健地抵达那里，那里有我和楚怀王的一个约定，定鼎三秦，我就是真正的关中王。”

武关（今陕西丹凤县东），有“秦头楚尾”之称，是春秋战国时期秦楚必争的战略要冲。

攻破武关之后，秦朝腹地的第一道门户打开了。

下一站就是峣关（今陕西商洛市商州区境内）。

如果击破峣关，咸阳几乎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了。这是进入咸阳之前的最后一场决战。

这一年的九月，进攻峣关的战斗打响了。

峣关的守将很剽悍，他是屠夫的儿子。

屠夫没有不剽悍的，他的儿子耳濡目染，当然也会感染这种气息。

但这种人也未必可怕，因为他虽然剽悍，但也可能缺脑。而脑容量的大小恰恰可以决定战争的高度。

沛公由于连连取胜，因此斗志高扬，他下定决心要在峣关打一场硬仗。沛公说，给我准备两万军队，今天就去灭了那丫的。

然而，关键时刻，张良又站出来阻止了他。

张良说，你这是左倾冒险主义，很危险。现在秦朝的军队还没有彻底被打趴下，无论如何我们要预留更多的体力抵达咸阳。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体能，爬到咸阳就倒下了，那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必须智取！

作为屠夫的儿子，峣关守将沾染了很强烈的市侩气息，可以用利益加以诱惑。希望沛公您暂且驻守军营，派人前往游说他放弃抵抗。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克隆宛城的战斗模式，纳降吧。

张良说，除了利益诱惑之外，我们还制造一些假象，做五万人的饭（刘季其实就有两三万兵马），在各山头悬挂旗帜，造成疑兵，在心理上威慑他，迫使他投降。

这就叫软硬兼施，物质利诱和精神恐吓一个不能少，用邓爷爷的话说，就是两手都要硬。

这一次，郦食其的嘴终于派上用场了。

受沛公的委派，流氓儒生、汉朝最伟大的说客郦食其（他的助手陆贾也是不忽悠死人决不罢休的角色）带着金银财宝出发了。

郦食其的游说才能是犀利无比的，这位老先生在后来曾经凭着一张嘴收复了齐国的七十多座城，拿着这么多珠宝，对付一个下等货色，不忽悠死对方才怪。

果然，屠夫的儿子很快就答应投降。秦朝都奄奄一息了，不送珠宝我都想变节，人家送来了珠宝，还不叛变，那也太对不起爹妈了。

屠夫儿子说，感谢沛公的一番美意，我早就听闻他的大名，仰慕已久了，既然他不嫌弃我等粗人，我就准备豁出去和他一起干了。

屠夫的儿子明确表示自己愿意跟随沛公攻击咸阳，助沛公完成反秦的大业务。刘邦很感动，准备接受屠夫儿子的叛变。

但这一次张良又站出来反对了，他说，这只是峣关守将的意思，我怀疑他的士兵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如果士兵不肯听从叛变主帅的意见，那是相当危险的，既然他们相信我们，不如趁势把他们灭了。

一记阴招！显然这就是过河拆桥，至于说屠夫儿子控制不了属下，那纯粹是为自己使坏做辩护的遮羞布。

与张良和陈平相比，刘季先生实在是老实到家了。每次人家要干点诚信守约的事情时，这两位同学总是站出来横加干涉，不把人家变成背信弃义的小人决不罢休。

同学们都要牢记教训，这两位仁兄都是斯文败类，要跟他们两位谈合作，千万悠着点，在背信毁约那码字事上，他们都是惯犯。

服输吧，碰到了张良，算你倒霉。

奇袭发生后，屠夫的儿子完全错愕，没想到自己被沛公和郦食其等人忽悠了，悔之已晚，骂也无济于事，只能硬着头皮打了。

被偷袭，且被一支如狼似虎的军队偷袭，结果毫无悬念，只能大败。

然后是逃，一口气逃到了蓝田。（峣关距南田县城的距离，唐《括地志》记为90里，宋《太平寰宇纪》记为98里。）

显然，屠夫儿子的奔跑能力比章邯差多了，后者可以一气跑三个马拉松，屠夫儿子只跑了一个多一点。

跑完马拉松后，这事还没完，在前面跑的还要挨揍。

先到了南田南，被爆揍；再到南田，再被爆揍；再再到南田北，再再被爆揍。

然后这支秦军被彻底揍趴了。

屠夫的儿子最后怎样呢，《史记》和《汉书》都没有给出答案。但答案只有两种：被杀死或者被活捉。

总之，是金条没拿到，倒把自己混残了，早知如此，真他妈不如回家跟老爸杀猪。

战争基本结束了，接下来，刘季先生只需要干一件事请，去秦朝捉拿大鱼。

刘邦去咸阳本来是要捉拿两个人：秦二世和赵高。然而世事难料，这两个人都在他进入咸阳前挂了。

这是为什么呢？

你或许需要在下文中寻找答案。

我行我素

第十章 咸阳梦幻曲

****秦朝的内讧

前面已经提过，七月份的时候，沛公曾派出使者进入咸阳找赵高谈判。

但赵高并没有接待沛公派出的使者，他害怕秦二世诛杀自己，不敢联络。
   
    到了八月份，沛公进入秦朝腹地，整个秦朝都惊呆了。

当时，赵高是秦朝的丞相，也是实际掌控帝国的人，他看到武关被破，也感到了恐惧。

赵公公，你不是一向很猛很狠吗，今天也总算也明白了恐惧的滋味。

在恐惧中，赵高首先发动了一场宫廷政变，他把屠刀指向了他的狐朋狗友秦二世。

虽然他权势熏天，但秦二世毕竟是皇帝，现在战局垂危，万一秦二世怪罪下来，他仍然可能成为祭品。

与其被秦二世整肃，不如趁着他还没醒悟之前（其实二世能不能醒悟还很难说），先把他干掉。

这就是弑君，但为了保全自己，那也没有办法。无论如何，砍掉秦二世的脑袋总比砍掉自己的脑袋要好得多。

在杀害秦二世之前，他先做了一个试探。这是一个游戏，如果他在游戏中的得分比秦二世高，那么他就有足够的信心杀死他，并且迅速接掌朝政。

参加游戏的人：赵高、二世和各位大臣以及将领。

游戏时间：八月己亥日。

游戏地点：朝堂。

游戏的道具：一只可爱的鹿。

当秦二世坐在朝堂之上的时候，赵高牵来了这只鹿。

赵高对秦二世说：这是一匹马。

二世说：丞相看错了吧，这明明是一头鹿嘛！

赵高说，咱俩都别争，问问大臣吧，看看他们认为这究竟是鹿呢，还是马呢？

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绝大多数聪明的“糊涂人”说：这就是马，不是鹿！（支持赵高）

一小撮糊涂的“聪明人”说：这就是鹿，不是马！（支持秦二世）

还有一部分人在“聪明”和“糊涂”之间犯浑，他们既不敢得罪赵高，又不想彻底地出卖自己的良心。

第一类人是油滑，第二人是诚实，第三类人是聪明。

现在赵高已经知道测试的结果了：他有很高的领导权威，大臣们畏惧他甚于畏惧秦二世，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对秦二世动手了！

在对秦二世动手前，这位缺德带冒烟的公公准备先消灭那些诚实正直的大臣，因为他们竟敢指着一头鹿说那就是鹿。

随后，那些指鹿为鹿的同学就集体蒸发了。

最后的障碍已经消除，到了对秦二世动手的时候了。

而秦二世的一个突然举动则加快了赵高的弑君进程。

头天，二世皇帝曾经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在睡梦中，一只白虎要死了自己的左骖马，他在睡梦中杀死了那只白虎。占卜的人说是泾水的水神在作怪，当天，二世就在望夷宫戒斋祭祀水神，把四匹白马沉入水中。

二世皇帝很郁闷，他一边在望夷宫搞迷信活动，一边派人谴责赵高“剿匪不力”。

赵高恐惧，他决定提前动手。

他找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女婿咸阳市长阎乐，另一个是自己的弟弟赵成。

他说：皇帝不听我的话，还图谋对我们家族不利，我想杀了他，换一个皇帝。

赵高派遣名叫合的郎中做内应，谎称宫中闯入大盗，命令阎乐率领一千多人包围望夷宫，为了让阎乐专心致志地干工作，赵高同学还不忘给女婿来一点冷幽默：劫持阎乐的母亲作为人质。

没有道理可讲了，只能讲拳头。阎乐斩杀了望夷宫的卫尉，率领那些亡命之徒直接闯入了宫殿，一边行走一边射箭，凡格斗者一律被杀。

阎乐和郎中令一同进入宫殿，利箭直接射到了二世所坐的帷幄上。

二世很生气，但后果不严重，因为左右的侍者都惶恐而不敢挺身格斗。谁都知道，力量不在二世这边，反抗就是找死。

有人愿意找死吗？没有。有人为二世这样的败类找死吗？更加没有。投降吧，跟谁混还不是一样。

只有一个宦官例外，他愿意陪着二世一起完蛋，这是一个敬业的人，尽管二世并不值得他那么敬业。他们两个人一同进入内宫。

二世哭了，他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真相，以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拜托，仁兄，虽然你就快死了，但也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好不好，假如人家真的向你说真话，今天他还能站在你的旁边和你共患难吗？你这明明是恶心死人不偿命嘛！

不是人家不肯说真话，而是因为你是一个不肯听真话的人。

没有不说真话的大臣，只有不听真话的皇帝。

大难临头，想听真话，晚了！

阎乐上千历数秦二世的各项罪名，说阁下你不但不是好皇帝，也不是一个好人，你生性骄横放纵，任意诛杀良臣，违逆天道，神鬼共愤，现在天下人都在找你的碴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说得都对，秦二世确实不是好人。

问题是，到底是谁把秦二世带坏的呢？

秦二世原本也不坏，归根结底，还是跟着赵高学坏的。这位赵公公从二世幼儿时期就开始陪伴在他的跟前，专心致志地进行着“毁人不倦”的工作。二十多年来，赵公公矢志不渝地追求着一个目标：不把胡亥变坏，誓死不肯罢休。

坏人整坏人，这是好事。然而像这样整得义正言辞和慷慨激昂的并不多见。

只能说，赵公公的无耻是没有下限的。

摆明了，赵公公就是要让秦二世死，然而这位仁兄却不想死。虽然二世仁兄是坏人，但我们也得承认，坏人也有幻想（活）的权利。

然而，幻想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因为你很快就要死，死人是没办法进行幻想的。

二世说，兄弟，能否做个托，让我见见丞相。

阎乐说不行。

二世又说，我也不做皇帝了，我愿意到地方上做一个王，行不。

阎乐又说不行。

二世再问，我现在只想做个平民百姓，和妻儿享享天伦之乐，可以不。

阎乐还是说不行。

太残酷了！

现在，二世仁兄连幻想的权利都放弃了。

（人啊，什么都想，就是不想死，曾经有贪官在被判处死刑后向法庭求情，问能不能去当农民赎罪，这类人应该是秦二世的知音。）

阎乐说，我现在受丞相委托，代表天下人诛杀昏君。

没办法活，那就只能死了。

当阎乐的士卒上前捕杀二世的时候，二世拔剑自刎了。

二世是个糊涂人，他糊涂了一辈子，总算在人生的最后关头干了一件不糊涂的事。

他不是一个有尊严的人，他死得轻如鸿毛！

杀死二世之后，赵高又开始惦记起刘邦。

上次他没有接见刘邦的使者，这次他向刘邦派出了使者。

赵高说，咱也别打了，和平协议，分割关中，各自称王。

这一次，轮到沛公翘尾巴了。

他对赵高的使者说，和谈是要有资本的，咸阳已经成了不设防的城市，攻取它有如囊中探物，我为什要和一个不相干的人分享我自己的东西呢？赶快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赵高的使者是识趣的，说滚就滚，滚回了咸阳。

咸阳还在赵高的手中，但作为期货，他是沛公的。

当然，（期货）买卖我是要做的，但钱我是不交的。

****帝国的崩溃

皇帝死了。

那就去再找一个人来做皇帝。

赵高自己来干，那也不是不可以，然而，出于风险评估的考虑，他放弃了。

赵高说，这次诛杀了坏蛋，我得扶立一个好人。

有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好人，子婴，二世兄长的儿子，他为人仁厚谦卑，百姓们都很拥戴他，就是他了。

赵高找来大臣和公子，给他们通报了诛杀二世的情况，简报完毕，他开始干正事了：立皇帝。

然而，秦朝不秦朝，皇帝也不皇帝了。

赵高说，秦朝过去是个王国，始皇帝灭了六国，君临天下，才坐了皇帝，现在六国又恢复了他们的君主，秦的国土变得和过去一样，再称帝说不过去，就只能称为秦王了。

一句话，要低调。

低调没什么不好，但赵公公的低调别有用心，显然，他不希望子婴有太高的威望，利用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立他为王，有利于确保自己至高的权威。

拥立了子婴为王之后，赵高又按照草民的礼仪把二世给埋了。公平地说，赵公公这事做得太缺德了，二世仁兄毕竟是皇帝，对一个死去的皇帝讲点文明礼貌还是应该的。

如何看待赵高扶立子婴的事呢？

我认为赵高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因为这是一件顺应民意的好事。

赵高的例子告诉我们，坏人偶尔也是可以崇高的。

要做一个不崇高的人很容易，但想一辈子不做一件崇高的事很难。

连赵高这样坏到骨髓里的坏人精都崇高了，我们这些草民还想奢望像王朔所说的那样“躲避崇高”吗？

来吧，今夜我们就和赵高一起“拥抱崇高”！

然而，当赵高一不小心“崇高”起来后，他就死了。

致命的“崇高”！

因为一向崇高的子婴杀死了一次性“崇高”的赵高。

要当国王，仪式还是必不可少的。

子婴按照赵高的吩咐，开始戒斋，戒斋完毕，他将到宗庙中拜见祖宗，然后接受国王的印信。

在戒斋的那些日子里，子婴只思考了一件事：除掉赵高。

密室里，子婴像一个面壁格物的哲学家。到第五天的时候，这位“哲学家”终于想出了一个格杀赵高的计谋。

他找来了他的两个儿子，对他们说，丞相在望夷宫杀害了二世皇帝，害怕群臣诛杀，才假装正义来扶持我。如今让我戒斋后去朝见宗庙，这是借朝拜宗庙的时机暗算我。我还听说赵高已经和楚国密谋，灭亡秦室而让他在关中地区称王。为了社稷，我们必须诛杀赵高。

怎么杀呢，子婴的儿子依然困惑。

子婴说，我有杀赵高的良策，朝拜宗庙时我托病不去，丞相一定亲自前来，到时我们就杀死他。

那一天，子婴果然“病”了，赵高也果然来了。

赵公公很气愤，都已经彩排了这么久，到了关键时刻，第一男主角却缺席，你这不是存心要砸我的场子吗？

导演赵高对主演子婴说，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去？赶快收拾收拾跟我出发吧。

这一次，子婴拒绝了赵高的请求。虽然赵高不高兴，但子婴也可以说不！

自从秦始皇挂掉之后，还没有谁敢拒绝赵高，子婴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因为赵高很快就会消失，你想拒绝赵高，只能到地府找阎王爷去。

赵高开始发怒，说，小子，你想造反？

子婴说，不，我是来诛杀造反的人。

当子婴怀揣着复仇的火焰摔碎了一个茶杯之后，从密室的屏风后面走出了子婴的两个儿子。

赵高，你死定了，三柄利剑几乎同时刺入了赵高的心脏。

赵高瞪大眼睛，说出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我一向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也会使坏……”

赵公公，你就是个阴人，那就早点去阴曹地府吧。你也不需要困惑什么，既然坏人可以偶尔“崇高”，好人为什么就不可以偶尔“卑鄙”呢？

你杀别人，别人杀你，这很公平。

一切都到了落幕的时候，落幕的时候，就是清算坏人的时候。

按照赵高犯下的滔天罪行，子婴在咸阳的街市诛杀了赵高的三族。

李斯同志地下有知，应该笑了。

然而，杀死赵高后的子婴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因为落幕的不仅有赵高，很快也会有他自己。

我小时候（6岁以前）看电影，也看不懂什么，特别是那些间谍片（诸如《特高科在行动》之类），我基本一窍不通。

但我也知道，当最大的坏人（中国电影中，坏人还是容易找的）被打死的时候，电影也就基本落幕了。

秦王朝最大的坏蛋是谁？闭着眼睛也能看得出来，就是这位姓赵的公公嘛。

现在，秦王朝最大的坏蛋赵公公都死了，秦王朝当然也就只能落幕了。

终结秦王朝的第一人当属项羽，然而，直接拉下秦王朝帷幕的人却是沛公刘邦。

刘邦来了，咸阳将迎来一位新的主人。

****情醉迷离

汉元年（公元前207年）10月，五星聚于东井星。

这是改朝换代的标志，秦帝国即将死去，一个新的王朝将冉冉升起。

从这一刻起，辉煌四百年的大汉王朝诞生了。（虽然刘邦夺取天下的日子还很漫长，但从历史纪元上看，这一年是大汉王朝的正式起点。）

大汉帝国兴起的时候，正是秦帝国的死亡之日。

十月，沛公刘邦抵达霸上（今陕西西安市东）。

已无退路可走的秦王子婴只能选择归顺。

他坐着白马拉的素车，用绳子套在脖子上，封存了皇帝的玉玺符节，在轵道旁向沛公投降。

有人提议杀死秦王子婴。（不厚道啊，子婴那么好的表现你也要杀）

沛公刘邦驳回了他们的请求。

他说，别嚷嚷，真正的强大不是杀人，而是征服人心。当初，怀王为什么要委派我来攻打咸阳呀，不就是认定我能宽厚待人广布仁义吗，如果我进行滥杀，就会辜负怀王的美意和父老的期望。况且人家已经出到咸阳城外屈膝投降，如果我们还要杀他，天理不容。

今后不要再提诛杀秦王的事，谁提我就跟谁急。

沛公同志是极其聪明的，要他干自毁形象的事儿，门都没有。

于是就把子婴同学交给特别委派的官吏看管，嘱咐他们，只需限制行动自由，要让他好吃好喝，不许搞肉体虐待和人格侮辱。（贯彻先进性文化，全面遵守《日内瓦公约》）

离开轵道亭，继续向咸阳进发。

既然子婴都已经投降了，所以，咸阳成了一座政治空城。

不会有任何抵抗了，就当是一次户外散步吧，从霸上出发，到咸阳散心。

咸阳是必须进去的，这是对秦朝主权接收的一种象征。

进入咸阳后，很多人开始显露出自己的性情和本色。应该说，绝大多数人至少都爱以下两样东西：金钱和美人。

毕竟是起义军，哪怕是纪律比较良好的起义军，都难免暴露出其魔鬼的一面。将领们进入咸阳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争先恐后地抢夺金银财宝。秦王朝的府库面前那是人头耸动。

打仗靠流氓，打完仗总得允许流氓自由放纵一下吧，没什么好说的。

还好，这支部队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打砸抢事件，既没有去屠城，也没有强抢良家妇女。（如果有，那纯属偶然）

有一个人却像是魔鬼中的天使，他就是萧何。这位同志第一奔跑的目标不是放钱的地方，而是藏书的地方。他进入秦宫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入丞相府秘书室（相当于国务院政策研究室）封存档案材料，还跑到秦帝国国家图书馆和国家档案馆查抄行政材料。

这才是一个高尚的人，也是一个智慧的人。

他也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没当丞相，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当丞相。（对其他同学而言，还是抢点钱实在，抢了丞相的资料又当不到丞相，那也是白搭。）

萧何同志是如此具有使命感，那么作为军队最高统帅的刘邦又将如何呢？

负责地说，沛公还是很有使命感的。不过这个人身上的农民气息很浓，经常会患点不痛不痒的毛病，征兆之一就是：一得意就忘形。
   
这就叫使命的迷失。

在沛公同志踏入富丽堂皇的秦朝皇宫之后，他果然迷失了。

他虽然来过咸阳，也去过雄伟的国家大礼堂，但那毕竟是公共场所，与这既富丽又神秘的皇宫没法相比。

而且，这里不仅有珠宝，还有美人。尤其是后者，那可是他刘季的至爱。

在沛县，他把刘季升级为沛公。如今，他仿佛又潜回了过去，把自己蜕化成了刘三。

沛公干革命，刘三搂美女，那可是没得说的。

宫室、帷帐、狗马、贵重的宝物以及数以千计的美女，这样大的诱惑想让他刘季加以拒绝，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宫室、帷帐、狗马、贵重的宝物以及数以千计的美女，这样大的诱惑想让他刘季加以拒绝，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我要住下来！秦宫，我赖上的就是你。

随后，他真的就住在了秦宫。每日耍完着翡翠珍珠，搂抱着各色美人。那一段时间，他的志趣和后世的西门大哥没有两样。

多年以后，回味着那段日子，他还能感到无比的幸福。（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体验皇帝生活，可以理解）

然而有人开始干扰他的幸福生活。

第一个进来进行干扰的就是樊哙。

这位屠狗的兄弟，一进来就重操旧业，杀死了秦宫的几只贵宾狗，龇牙咧齿，把刘季怀里的美女也给吓跑了。

樊哙还圆瞪着双眼，对着沛公怒目而视，说，你还在这儿放荡，等项羽一来，你就要完蛋了！

一个杀狗的贱人也敢对他咋咋呼呼，这让沛公心里很不舒服。妈的，老子出生入死，从千里之外的砀郡出发，风里来雨里去，辛苦了快一年，现在吃几顿好饭泡几个妞，碍你鸟事呀，滚！

樊哙骂了一顿，然后就真的“滚”了。毕竟沛公是老大，能让你叽叽歪歪就算很不错了，说了那么多污言秽语，不滚也的确说不过去。

然而，樊哙刚刚被他骂走，另一个人又进来了。

这个人正是张良。

张良说，主公啊，您不能再在这儿混了。秦朝暴虐无道，沛公您才可以来到这里；反过来，如果您效法秦朝，别人也可以来这里对您进行挞伐（这就是辩证法）。替天行道的人应该以朴素为本，如今您刚进入秦都，就开始骄奢淫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助纣为虐”，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一向都仰慕沛公您，但这次我认为樊哙说得对（就是方法过于粗暴），我希望您能够听他的话。

这一次，沛公被说服了。

没办法，谁叫张良比樊哙更有文化呢。有文化的人总是更有说服的能力，也懂得方法，像樊哙那样，一上来就开骂，当然只能找抽。而张良采取的是说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对沛公有赞有弹，所以才能伸缩自如。

而且张良还深谙辩证法的精髓，通过辩证法证明了继续在秦宫泡妞的危害性，这是张牙舞爪的樊哙所无法比拟的。

现在有不少大学生出现了就业难的问题，社会上于是开始弥漫“读书是骗局”的极端言论，樊哙的例子告诉我们，这种极端言论是极其错误的。读书对事业开创绝对是善莫大焉的。

换言之，没有文化是要吃亏的

电影《不扣钮的女孩》中，李丽珍（不扣钮女孩）说了一句经典的话，她说：

“龙哥（黑社会老大）很能打，一个打十个，把自己也打死了；庞光炎（影片中的香港立法局议员）仅凭一张嘴，就说倒了成千上万人！”

文化的威力是无穷的，如果樊哙是能打的“龙哥”，那么张良就是那个能说的“庞光炎”了！

一个风月女子都明白的道理，有的人（比如项羽）就是不明白。

****蓦然回首

听了张良的劝告，沛公刘邦率领军队重新回防，驻扎在霸上。

走的时候，他还封存了秦国宫廷府库里的珠宝财物，既然沛公以身作则，连妞也不泡了，那手下的将领当然也不好意思继续鼠摸狗盗了。

一句话，大家都严肃点，别老是一点正经没有。过去那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生活作风是得改改了。

汉元年（公元前207年）11月，沛公召集各县豪杰开会。

开会的目标只有一个，实施重大的司法改革。

沛公在动员大会上做了热情洋溢的重要讲话，他说，现在你们解放了，我宣布废除秦朝的苛法，过去诽谤者灭族、偶语者腰斩的野蛮事件不会再发生了。

光有废当然还不行，如果没有任何约束，就算我是个好人，也难保我不会去杀个人放个火什么的。

所以要制定良律，最低程度地制裁坏蛋。

定下三条法律：

杀人者死；

伤人者各当其罪；

盗抢他人财物各当其罪。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约法三章”。

沛公同志的“约法三章”，让我想起了《圣经•旧约》中的“摩西十诫”。

《出埃及记》20：3-17

一诫：不可有别的神 ；

二诫：不可雕刻偶像；

三诫：不可滥用耶和华上帝的名；

四诫：要谨守安息日，定为圣日；

五诫：要孝敬父母，使你在耶和华上帝赐给你的地上活得长久；

六诫：不可杀人；

七诫：不可通奸；

八诫：不可偷窃；

九诫：不可做假见证诬害人；

十诫：不可贪图别人的房屋，也不可贪图别人的妻子、奴婢、牛驴和属于别人的任何东西。

如果认真审查，你会发现，约法三章其实就是摩西十诫中的第六诫、第八诫和第十诫。

摩西兄搞出十条诫律就摆平了以色列，不是一般的有才。刘季先生搞出三条就想摆平整个华夏，那更是有才得不得了。

摩先生和刘先生，我算服了你们了！

在弄出了一个“刘邦三诫”之后，他还不满意。夺天下还必须争取人心，会干还得会宣传，光说不练不行，光练不说也不行。给了老百姓政策牛肉后，还要向老百姓鼓吹自己做过的贡献。沛公同志这就蛤蟆张嘴说个没完了。

“大家不要害怕，当官的和做老百姓各司其职，尤其是父老乡亲，你们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只要不杀人放火就行，偶尔骂骂我也是可以的（不能太过分，否则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讨伐秦朝，就是为了解除你们的痛苦和祸害，制止暴君对你们的欺凌。”

沛公同志深入基层，密切联系人们群众，以他的出身来看，确实贯彻了了“从群众中来，又到群众中去”方针，他率领各位将领到各县各城各乡各村进行巡视，这段时间，无论在田间还是山野，都可以看到我们沛公同志忙碌的身影。

群众是实在的，也是厚道的，他们的眼睛还是雪亮的。沛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他们眼中，广大群众作出了一个判断：

沛公是一个爱护百姓的好领导，值得拥戴！

既然值得拥戴，那就好好拥戴吧。人们纷纷自发地把家里的牛羊、酒肉都纷纷拿出来，说要慰劳沛公手下的将士。

沛公坚决不肯接受，说群众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些东西我们仓库里都有，大家就不要破费了。

一句话，咱不差钱，你们用心支持我们就好了。

老百姓更高兴了，他们说，这就是好官和好人啊。他们还说：

“沛公如果能留在关中做我们的王就好了！”

我相信，如果沛公先生宣布自己要离开关中，广大人民群众肯定会打出“沛公不能走”的横幅。

就在沛公的声望日益高涨，事业蒸蒸向上的时候，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后来，这个错误让他阴沟翻船，差点把命都搞掉了。

有一天，沛公手下的一个谋士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派重兵把守函谷关（今河南灵璧北）！

那个人张大嘴巴说，秦国比全天下富有十倍，地势又十分险要，听说章邯投降项羽后，项羽分封他为雍王，准备带领他进入关中称王。如果他进入关中，沛公您就出局了。

就是在激将刘邦，说沛公您还想不想做关中王呀，如果想做，那就得赶快行动。沛公说我当然想在关中称王，不想的话，我何苦到处下乡泡地头而不回到寝宫泡炕头呢？

谁都想在关中做王，不想的是孙子。

那人说好，我有一妙计，就是在函谷关增派军队，阻挡诸侯的军队进入，再到关中地区征调兵力，运送到函谷关，抗拒试图入关的诸侯。

沛公说，好，听你的，果然派出重兵前往函谷关守卫。

沛公自以为这是个好主意，然而这却是一记毒药。

在不久的将来，他将发现他冒然“服毒”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因为项羽很快就要来了。

蓦然回首，项羽正在灯火阑珊处。

不是带着笑容，而是带着杀气。

他刘季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