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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我行我素

《旷野的声音》——玛洛.摩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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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1 15:2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蚂蚁的滋味

阳光是那么的强烈,我没法子完全睁开我的眼睛。汗珠冒出我身上每一个细胞,一条条小河似的,流下我的乳沟,弄湿了我那两只随着每一个步伐不停摩擦的大腿。连我的脚背都流汗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显现;显然,这阵子华氏一百一十度的舒适天气,己经消失了,我们正面临几乎无法忍受的酷热。我的脚底也出现奇怪的现象。从脚趾到脚跟、从这侧到那侧,我的两只脚布满水泡,而早已起泡的脚面下又冒出新的水泡。感觉上,我的脚己经死了。
途中,一位妇人走进沙漠中,没多久又走了出来,拿着一片巨大的、翠绿的叶子。它大约有一尺半宽。我望望四周,却不见一株植物的踪影,不知这片叶子是打哪儿来的。它看来鲜嫩、生气蓬勃,而周遭每一样东西都显得黯淡、脆弱、干枯。没有人问她在那里找到这片叶子。她的名字叫“快乐天使”;她的特殊技能是主持同乐会。那天晚上的聚会将由她主持。她宣布,我们将玩一种叫“创造”的游戏。
我们经过一座蚁丘,上面的蚂蚁体形很多,约莫有一寸长,肚子鼓鼓的,模样很奇怪。他们对我说:“你会爱死它们的滋味!”这些生物将有幸成为我们的晚餐。它们是制造蜜蚁的一个类型,膨胀的肚囊含有一种甘甜的物质,尝起来颇像蜂蜜。比起生长在翠绿植物附近的造蜜蚁,它们个头较小,味道也没那么甜;它们制造的蜜,也不是那种浓稠金黄、看起来像乳酪的粘膫。相反的,它们似乎是从周遭单调的热浪和风中吸取精华。这个部落的人,平生所尝过的最像糖果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些蚂蚁了。他们伸出手臂,让蚂蚁爬到上面,然后把手塞进嘴巴。手抽出来时,蚂蚁也就下肚了。他们的表情显示,滋味一定非常美妙。我知道,他们早晚会叫我尝尝,因此我干脆自己试试。我捉了一只,砰的一声塞进嘴巴。品尝这玩意有个诀窍:把它放进嘴里嚼碎,慢慢享受那甜美的滋味,千万不可囫囵吞枣。这我办不到。让那些毛脚在我舌头上扒搔、让那只蚂蚁爬上我的牙齿,我可受不了。我把它吐出来。晚上生起一堆火他们用一片叶子包裹许多只蚂蚁,埋进煤堆中,煮熟后,让我舔允叶子上沾着的蜜糖,就像从包装纸上允吸溶化的巧克力。对从没尝过橘花蜂蜜的人来说,这也许不失为美味,但若想在城里推销这玩意,恐怕连门都没有!

群体中的无我

那天晚上,主持同乐会的妇人把那片巨大的叶子撕成碎片。她没数过,至少没像我们西方人那样数过,但她自有一套计数的方法,每人一片碎叶,分毫不差。她分发叶片时,大伙儿奏乐、唱歌。然后游戏开始。
歌声中,第一个叶片被安放到沙地上,然后一片又一片落下来,直到音乐停止。我们看到,地面形成一个有如拼图玩具的图案。随着更多的叶子被安放到地上,我发现,在这种游戏中,你可以任意移动叶片,只要你觉得你手中的叶子比较适合那个位置。没有固定的顺序。这真是一种不具竞争性的群体活动。很快的,叶子的上半部被组合起来了,回复到原来的模样。大伙儿都十分开心,互相恭喜、握手、拥抱、起舞。游戏完成了一半,每个人都参与。大伙儿又再集中精神,专注在下一半的拼图边,放下手里的叶片。不久,我又走上前去看,但认不出哪一片是我放下的,只好走回来坐下。乌达看出我的心意,不等我询问,就对我说:“没关系。表面上看来,叶子的切片是分开的,就像人类表面上是分开的,事实上我们是一体,所以这种游戏叫做‘创造’。”
其他人纷纷向我解释。乌达替我翻译:“身为群体的一份子,并不表示我们都是一样。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两个人不能同时占有一个位置。叶子需要所有的碎片,才能组合完成,同样的,每个人在社会中都有他特别的位置。有些人成天专营、走门路,到头来还是回到属于他的位子。我们之中,有人选择走直道,有人喜欢绕圈子,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
我发现,每个人都在瞧着我,于是我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要走向前去,在看看那个图形。我上前一看,发现图形中只剩下一个空缺,而适合那个位子的叶子,就躺在数寸之外。我把最后一片叶子放进图形中。欢呼声登时响起,一阵阵回声穿透周遭空旷的原野,消失在围绕着我们这一小群人类的无边天地中。
远处,一群野狗仰起尖削的脸孔,朝向星光满布、宛如碎钻一般的漆黑天空,嚎叫了起来。
“你能完成这场游戏,证明你有资格参加这次旷野徒步之旅。我们在‘一体’中行走一条直路。变种人有许多信仰;他们说,你的路和我的路不一样,你的救世主不是我的救世主,你的永恒不是我的永恒。但是事实是,所有的生命是一个生命。人世间只有一场游戏在进行中。世界上只有一个种族,尽管有许多不同的肤色。变种人争论上帝的名字,斤斤计较在哪一栋建筑、那一天、用那一种仪式膜拜他。他曾来过人间吗?他的故事意谓什么?事实就是事实。如果你伤害一个人,你伤害自己。如果你帮助一个人,你帮助自己。人人体内都有血,都有骨骼。只有心和意是不同的。变种人想的只是这一百年发生的事,想的只是自己,只是隔离和对立。真人部落想的是永恒。人类是一体的,包括我们的祖先、我们那些还没出世的子孙、全世界每个地方的生灵。”
游戏结束后,有个人问我,在我的社会,是不是真的有些人过完了一辈子,还不知道上帝赐给他们的才能是什么?我必须承认,身为医生,我曾有一些非常沮丧的病人,他们觉得他们白白活了一辈子,而其他人对社会都有些贡献。是的,我必须承认,我们这些“变种人”中,有许多并不觉得自己拥有任何天赋的才能,而且,往往直到临终,他们才会想到人生的意义。那个人听了我的这番话,一面摇头,一面流泪——他实在无法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
“变种人难道不明白,只要我唱的歌能让一个人快乐,我就不算白活?你帮助一个人,也不算白活。反正,一个时候也只能帮助一个人嘛。”
省视内心的灵魂

我问他们有没有听过耶稣的名字。他们说:“当然听过。传教士教导我们:耶稣是上帝的儿子、我们的长兄、化身为人的神。他最受世人崇敬。很多年以前,他来到人间告诉变种人:他们应该如何过活、他们忘记了什么。耶稣没有来我们‘真人部落’。他当然可以来,我们就住在这儿,但他的福音不是传给我们的。它对我们不适用,因为我们没有忘记什么。我们已经照他所传的真理过生活了。”他们继续说:“对我们来说,上苍不是一种物体。变种人似乎很迷恋形式。他们不能接受肉眼看不见的、不具形体的任何东西。上帝、耶稣、上苍,对我们来说并不是环境的一种精气,也不是存在于万物之内的东西——他就是万物!”
根据这个部落的观点,生命和生活不断在流动、前进和改变中。他们谈到活着和非活着的时间。一个人生气、感到沮丧、自怨自艾充满恐惧时,他就不能算活着。呼吸并不能决定一个人是否活着,它只是告诉别人,这一个肉体是否还存活着!有呼吸的人,并不全都活着。你可以尝试负面的情感,体验一下它的感觉,但聪明的人不会沉溺在那里头。灵魂以人的形体存在时,你不妨纵情任性一番,体验一下快乐和悲伤、忌妒和感恩等等不同的感觉,但你必须从经验中吸取教训,弄清楚那一种感觉痛苦,那一种感觉爽快。
然后我们谈到游戏和运动。我告诉他们,在美国,我们对运动比赛非常感兴趣;事实是,我们付给球员的酬劳,比我们付给教师的薪水多出许多。我告诉他们,我可以示范一种游戏:大家排出一列,然后拼命跑,跑得最快的人就是赢家。他们睁着漂亮、黑色的大眼睛瞅着我,然后面面相观。最后一个人开腔了:“可是,如果一个人赢,其他人都必须输,那样好玩吗?游戏是为了好玩。你们为什么要让一个人受这种折磨,然后哄他说,他真的是一个胜利者?这种习俗令人费解。你们喜欢这样的游戏吗?”我笑了笑,摇摇头:“不。”
附近有一颗枯树。我要大伙儿帮忙,在一块高耸的石头上架设一根长长的树干,当作跷跷板。大家玩得很开心,连最老的族人也坐上跷跷板,一尝忽上忽下的乐趣。他们对我说,有些事情不能一个人做,玩这种游戏就是其中之一!七十几岁、八十几岁、九十几岁的老爷子老奶奶,一时童心大起,纷纷加入这种不问输赢。只为大家提供娱乐的游戏。
我也教他们,把几根长的、有弹性的动物肠子绑在一起,玩跳绳游戏。我们还想在沙地上清理出一块地方,学跳房子,但天色已经很黑,而我们的身体也够疲累了,于是就决定改天再玩这种游戏。
那天晚上,我舒展四肢,仰天躺在地上,望着顶部那一片璀璨的夜空。连珠宝店铺着黑绒布的玻璃橱柜里展示的钻石,也比不上今晚的星星明艳动人。磁铁一般,最亮的那颗星星吸引住我。它似乎敞开了我的心灵,让我领悟:这儿的人不会像我们那样衰老。当然,他们的身体早晚也会磨损、消耗,但整个过程就像一根蜡烛,缓慢地、平稳地燃烧到尽头。他们不像我们,二十岁耗损一个器官,四十岁又报销另一个器官。我们在美国所称的精神压力,如今看来,简直就是自找的。
我的身体终于凉快下来。我付出许多汗水,才领悟到这些,但它在我心灵中所造成的撞击,确实巨大。我如何将我在这儿的所见所闻传达给我的社会?人家不会相信我的。对这一点,我必须先有心理准备。一般人会觉得,这种生活方式难以置信。但是,不论如何,我已经领悟到,治疗身体的疾病时,必须结合真正的治疗——治疗人类受伤的、淌血的、生病的、耗损的灵魂。
我凝视着天空,问自己:“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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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1 15: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率众前进

太阳蹦了出来,又是酷热的一天。那天早上的晨祷仪式有点不寻常。一如往常,我们围成半圆形,朝向东方,但这次我被安排在中央的位置。乌达要我以自己的方式答谢上苍,祈求他保佑我们今天一路平安。仪式结束,我们准备上路时,他们告诉我,今天轮到我担任领队。我必须走在前头,引导整个部落前行。“可是,我不会呀,”我说。“我不知道我们要去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寻找我们需要的东西。我真的感激大家的好意,可是我实在不配担任领队。”
“你应该担任领队,”他们说。“时机到了。为了认识你的家园、土地、各阶层的生活,以及你和宇宙间每一种有形或无形的事物的关系,你必须担任领导人。在任何群体中,走在最后面,跟随大家一阵子,是无可厚非的;走在队伍中间,和大家混一段时间,也无伤大雅;但是,每个人总有一天要出面领导整个队伍。你无法了解领导统率的本质,除非你担负起这个责任。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我们都必须体验领导人的任务,毫无例外,迟早而已,如果不在这辈子,就在其他时候。通过任何考验的唯一方式,就是面对考验。每一个层次的所有考验,通常都会以种种形式重复,直到你及格为止。”

负起领队重责

于是,我们开始今天的行程,由我领导整个队伍。今天天气非常炎热,气温似乎超过华氏一百零五度。中午时分,我们停下来歇歇脚,把我们睡觉用的兽皮毯子帐起来遮阴。我们就这样度过一天中最热的时刻,然后继续赶路,一直到很晚,超过了我们通常扎营的时间。没有任何植物或动物出现在我们路途上,充当我们的晚餐。我们也找不到水源。空气有如一个炽热的、静止的真空。我终于放弃寻找,宣布今天的行程结束。
那天晚上,我寻求族人协助。我们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我向乌达求助,他却不理会我。我向其他人求助,虽然他们听不懂我的语言,但我知道他们了解我的心意。我说:“帮助我,帮助我们大家!”我一再恳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们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每个人总有些时候会躲在队伍中。我开始想,在美国,那些无家可归的街头流浪汉,是不是自愿落在社会后面呢?毫无疑问,大多数美国人喜欢待在社会的中间阶层,和大家混在一起。不太富有,也不太贫穷。身体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大奸大恶的事不敢做,小奸小坏的勾当一大堆。但是,迟早我们总要出面,担当起责任来,既然只为自己负责。
我伸出麻木、干枯、焦渴的舌头,舔舐着裂开的嘴唇,不知不觉睡着了。我也搞不清楚,我那晕眩的感觉是饥饿、是酷暑还是疲累造成的。
在我的领导下,我们展开第二天的行程。天气和昨天一样酷热。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喉咙已经闭塞了,吞不下任何东西。我的舌头干燥得几乎僵硬了,感觉上,它比平常肿胀好几倍,就像一块干海绵塞在我两排牙齿中间。呼吸很困难,我设法将炽热的空气逼入胸部,这时,我才了解,这些澳洲土著为什么庆幸他们拥有和无尾熊一样的鼻子。他们那宽阔的鼻子和巨大的鼻孔,比起我那哈巴狗的欧洲鼻子,更能应付不断上升的气温。荒凉的地平线越来越险恶。这块土地似乎排拒所有的人类,完全属于人类之外的其他东西。它拒斥所有进步文明,把生命看成敌人。放眼望去,偌大的地方看不见一条道路,天上看不见一架飞机,地面上连野兽的足迹也没有。
我心里有数,如果族人再不帮助我,我们全都死定了。我的步伐非常缓慢,一步拖着一步。远处,我们看见一堆阴暗、浓密的雨云。它就停留在我们前方,嘲弄着我们——我们走得再快、再远,也来不及享受它洒下的丰沛雨水。我们连它投下的阴影都分享不到。我们只能远远望着这堆云,心里想着,阵阵甘露就在我们前方飘洒,而我们却像一群驴子,望着眼前那根摇晃不停的胡萝卜,只有干瞪眼。
走着,走着,我大叫了起来,也许为了证明自己还叫得出声,也许只是因为绝望。但是叫也白叫。大地就像一支凶性大发的怪兽,把我的呐喊声全都吞灭了,一潭潭沁凉的水,出现在我眼前的海市蜃楼;每回我赶到那个地点时,看见的只是一片沙地。

绝望中挣扎

第二天就在又饥又渴、茫然无助的情况中度过。那晚,我感到那么的疲累、沮丧、身体不舒服,连兽皮枕头也没用,就睡着了。说着睡着,不如说是昏死过去。
第三天早晨,我走到每一个族人面前,向他们跪下,用我虚弱的身体所能发出的声音,大声哀求:“请帮助我,请救救我们大家。”这个时候我说话很困难,因为我醒来时,舌头太干了,紧紧帖附在我的口腔内壁,不能动弹。
他们面带微笑,站在我面前,静静凝视着我,倾听着我的哀诉。我猜他们心里是这样想:“我们跟你一样又饥又渴,但这是你必须经历的事,所以,在你学习的过程中,我们只能全力支持你。”没有人伸出援手。
我们走着,走着。没有风,整个天地充满敌意,仿佛对我的侵扰感到十分不满。我找不到帮手,找不到出路。酷热的天气使我的身体麻木了,渐渐失去了知觉。我整个人在垂死的状态中。这是严重的脱水症候。没错,我正一步步走向死亡。
我的思维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我回忆起童年。爹一辈子为圣大非铁路公司(Sants Fe Railway)卖力,他长得很帅。我这一生中,每回需要关爱、支持和鼓励时,他总会出现在我身边。妈总是在家里照顾我们,我记得,她常常赈济游民。说也奇怪,镇上那么多家人,这些流浪汉偏偏找上我妈,要求赏点东西吃,而从来没被拒绝过。我姐姐是个高材生,长得漂亮,人缘又好,我最喜欢坐在一旁,看她花好几个钟头梳头,准备赴约。那时我多盼望,长大后跟我姐姐一摸一样。还有我的小弟弟,我记得,他搂着家里那只狗儿,向我们抱怨说,学校里的女生老是想握他的手。小时候,我们姐弟三个人感情很好,在任何情况下都互相扶持。但是,这些年来,我们却变得越来越疏远。如今我流落在澳洲沙漠,他们恐怕也茫然不知吧。我曾在书上读到,当一个人垂死时,生前种种会闪现在他眼前。这一刻,我的一生并不像录影带那样在我脑海中映现;我捕捉到的,只是最奇异的一些往事。
记忆中,我站在厨房里,一面擦拭刚洗过的盘碗,一面背诵一些英文字的拼法。最让我伤脑筋的字是air-condtioning(空气调节)。我又回想到我和一个水手的相爱、我们的教堂婚礼、儿女奇妙的诞生——最先是个男孩,接着是在家里出世的女儿。我一直回忆到我从事过的所有工作、我所受的教育、我获得的学位,忽然警觉:我马上就要死在澳洲的沙漠中。这到底是这么回事?我实现了我的人生目标吗?“主啊,”我心中默祷,“帮助我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立刻,我听到了答案。
我千里迢迢从美国家乡来到这儿,但我的思维方式没有丝毫改变。我来自一个使用左脑的社会。我从小所受的教育,偏重逻辑、判断、阅读、写作、数学、因果关系;在这儿,我面临的却是一个重视右脑的社会,人们根本不理我们那套所谓重要的教育观念和文明措施。这些人擅长使用右脑,发挥创造力、想象力、祈祷、沉默——不管你叫它什么。我曾大声向他们诉说,请求他们帮助。在他们眼中,我一定显得非常无知。他们部落的人有所求时,会默默地提出——心对心、灵对灵、个人对结合所有生命的宇宙共同意识。
直到这一刻,我还认为自己跟他们不同,属于两个世界,互相隔离。他们一再说,我们人类是一体,而他们是以一体的身分生存在大自然中,但我却一直把自己当成旁观者。我刻意跟他们保持距离。我必须和他们结为一体,和宇宙结为一体,以他们的方式进行沟通。
我开窍了。在心灵中,我对启示我的人说声“谢谢”;我默默发出呼唤:“帮助我。拜托,帮助我。”我使用每天晨祷时听到的措辞:“如果这样给我带来最大的好处,也会给全世界所有生命带来最大的好处,那么,让我学习吧!。”
心灵乍现曙光

我心中灵光一现,仿佛听到有人说:“把石头放进你嘴里。”我望望四周,却看不见任何石头。我们正走在细入滴漏的沙上。那个声音又在我心中想起:“把石头放进你嘴里。”然后我想起了当初开始这场旅程时,我挑选的那块石头,如今还收藏在我的乳沟里。它在那儿已经躺了好几个月了。我把它给忘了。我拿出这块石头,放进嘴里允吸,奇迹似的,我的嘴巴开始湿润了起来。我发现我又能吞咽东西了,我又恢复信心,也许今天不会死了。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我心中默念着。我原想放声大哭,但我的身体没有足够的水分制造眼泪。因此我继续在心灵中祈求帮助:“我可以学习,我愿意做一切该做的事,只求你帮助我找到水源。我不知道该怎样做、该注意什么、该往何处寻找。”
我心中又是灵光一现:“把自己当作水。当你能成为水时,你就会找到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没什么道理。把自己当作水!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再一次集中心意,忘掉我那个重视左脑的社会灌输给我的成见。我抛弃逻辑;我抛开理智。我把自己完全交给直觉,然后闭上眼睛,开始把自己当作水。我一面行走,一面躺开所有的感观。我能嗅到水,尝到水,感觉到水,听到水,看到水。我浑身寒冷、湛蓝、清澄、混浊、静止、波动、结冰、溶化、蒸发、冒气、下雨、落雪、湿润、滋养万物、四处飞溅、浩浩瀚瀚、无边无尽。我化身为人所能想象到的每一种水的形象。

欢庆于感恩

我们走过平坦的原野,极目所及,一片平矿。眼前只有一座黄褐色的小沙丘,约莫六尺高,上面突出一块石头。它出现在灰褐色荒凉的景色中,显得很不搭调。我迎向白花花的阳光,半闭着眼睛走在沙丘,心神一阵恍惚,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我向下一望,看见那些一路支持着我、无怨无悔的伙伴们全都站在我面前,仰起脸孔,瞅着我,笑得十分灿烂。我勉强向他们笑了笑。然后我往后伸出左手,想稳住我的身体,却摸到了湿湿的东西。我猛然转过头去,就在我身后,我坐的那块石头的另一端,有一个约莫十尺宽、十八寸深的水潭,存满昨天那团嘲笑我们的乌云所降下的雨水。多美丽、多清澈的一潭水啊。
我真的相信,第一口喝下那微温的水时,我比在教堂领到圣餐时还要接近造物主。
我没戴表,无法确定时间,但我估计,从开始设想自己成为水,到大伙儿欢欣鼓舞把头埋进水潭里,为时不超过三十分钟。
我们还在庆祝找到水时,一只巨大的爬虫经过我们身边。它身体极为庞大,看来像史前时代遗留下的生物。那不是海市蜃楼,时活生生的。这只科幻小说式的动物,在我们晚餐时间出现,再凑巧不过了。那一顿丰盛的肉,给我们的晚餐带来欢乐的节庆气氛。
那晚,我第一次了解这些原住民的信念——土地和祖先的特质有密切的关系。沙丘上的那个巨大石窟,耸立在平坦的旷野上,当初极可能就是他们一个女祖先充满奶水的乳房,如今化成石头,继续以雨水滋养后代子孙。私底下,我以我母亲的名字乔琪雅,凯瑟琳(Georgia Catherine),为这座沙丘命名。
我仰望那环绕着我们的无边苍穹,感恩之余,终于领悟,这是一个丰饶的世界。它充满善良、热诚的人;只要我们首肯,他们愿意分享我们的生活。只要我们躺开胸怀互通有无,这个世界到处是食物和水,提供给每一个需要的人。最重要的,现在我懂得珍惜我在生活中获得的许多精神指导。生命逢危机的时候,譬如生命在垂危,和死神擦身而过时,总会有人帮助我,因为我已经唾弃了“我行我素”的自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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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1 15: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我的誓约

和这个部落生活在一起,我分不清那天是星期一,那天是星期二等等,也无从确定现在是几月。在这儿,时间显然无关紧要。有一天,我忽然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今天是圣诞节。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也搞不清楚。这儿连一株有点像圣诞树的植物都看不到,更不用说一玻璃瓶的蛋酒。但,我总觉得那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这使我想到一个星期有七天,也使我回忆起几年前发生在我诊所的一件事。
候诊室里,两位基督教牧师开始讨论宗教问题。这场辩论会的导火线,似乎是双方激烈争论的一个问题:根据圣经,真正的安息日究竟是星期六还是星期天。我竟然在澳洲内陆回想起这件事,实在有点滑稽。在纽西阑,现在已经是圣诞节的第一天,而在美国,这一刻还是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呢!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世界大地图:一条弯曲的红线,画过蔚蓝的海洋。它宣称,时间从此处开始,在此处结束。就这样,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一条看不见的界线上,每个星期新的一天诞生了。
我也回想起,在圣埃格尼斯中学念书时,有一个星期五晚上,我和朋友坐在艾伦汽车餐馆的凳子上,手里捧着特大号汉堡,等候时钟敲十二声,宣布午夜来临。在星期五吃一口肉,会立刻犯下滔天大罪,遭受永远的诅咒。多年后,规则改变了,但从没有人回答我的疑问:那些已经被定罪、被诅咒的可怜人,该怎么办呢?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显得很愚昧。
我想,最能够发扬圣诞节精神的,莫过于这群澳洲原住民的生活方式。他们没有一年一度的节日,这点和我们不同。一年中,他们会挪出一些日子表扬每一个族人,但目的不在庆生,而是肯定这个人的艺能、对群体的贡献。个人在心灵上的成长。他们不庆祝年岁的增加;他们庆祝的是心智的成熟。
有个妇人告诉我,她的名字和生活中的技能是“时间守护者”。他们相信,我们全都是多才多艺的,在一连串的试炼中日益成长。目前,她是一位时间艺术家,而她的工作伙伴有巨细麽遗的记忆力。我请她解释清楚些。她说,族人必须就这件事寻求上苍指引,然后才决定,我是否能够接触这方面的知识。

参与不为人知的玄秘经验

大约有三个晚上,他们的谈话没有翻译给我听。我不问也知道,当时他们讨论的重点是,该不该让我分享某些特殊的咨询。我也知道,他们顾虑的不是我本人,而是我所代表的全体“变种人”——白人。后来我知道,在那三个晚上,部族长老一再替我说话。我猜,乌达是反对最激烈的人。我了解,我被挑选参与一桩独特的经验,那是外人从没有过的荣幸。也许,要求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如何计算时间,是过分了一些。
我们继续在沙漠中赶路。这个地区全是石头和沙土,只有一些植物,四处丘陵起伏,不像我们经过的大部分地区那么平坦。地面上似乎有一道凹痕,显然,这个皮肤黝黑的种族世世代代走过这里,遗留这些足迹。大伙儿突然停下脚步,两个男人走上前,拨开两株树中间的草堆,把一块大圆石推倒一旁。石头后面,是进入山腹的一条通道。沙土堆集在入口处。他们把沙挖掉。乌达转过头来对我说:
“现在,你获准观看我们如何保存时间。你观看之后,就会了解我们族人经历过的困难。你不能进入这个神圣的地点,除非你发誓,绝不泄漏这个洞穴的所在地。”
其他人进入洞窟后,我一个人留在外面。我嗅到烟味,看见一缕清烟从山丘顶端的石头缓缓上升。族人一个个走向我。第一个是最年轻的。他握住我的双手,凝视着我的脸,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土话。但我感觉得出,他很开心我会如何处理即将获得的知识。从他音调的变化、抑扬顿挫,我知道他在告诉我,他全体族人的福祉,即将第一次向“变种人”揭露。
第二个走到我跟前来的,是那位被称为“女说书人”的妇女。她也握住我的手,对我说话。在白花花的阳光下,她的脸孔显得黝黑,细薄的眉毛变成和孔雀羽毛一样蓝黑,眼白有如百亚般明亮。她向乌达打个手势,要他过来帮我们翻译。然后,她握着我的双手,凝视着我的眼睛,让乌达把她的话传达给我:
“你命中注定,前来这个大陆。在出生以前,你就承诺,将来要和另一个人相会,为你们两个共同的利益一起工作。你们的协议是:你们不寻找对方,直到出生至少五十年。现在时候到了。你会认出这个人,因为你们在同一个时刻出生,心灵中你们能一眼认出对方。这个盟约,是建立在你们永恒的灵魂最高的层次上。”
我吓呆了。刚抵达澳洲时,在一间茶室里,有个奇怪的年轻人告诉我同样的事,如今又从这个老的原住民妇女口中听到。
接着,“女说书人”抓起一把沙,放到我的掌心上,然后又抓起一把,张开五根指头,让沙渗落,同时示意我跟着做。这个动作重复四次,以表示对大地四种元素的敬义:水、火、空气和泥土。仪式结束后,残余的沙土粘附在我的手指上。
一个接一个,他们走出洞穴来,轮流握住我的手,对我说话。但乌达不再替他们翻译。每一个和我相聚一会儿,又走进洞穴,让另一个人出来。“时间守护者”是最后出来的人之一,和她一块的是“记忆守护者”。她们握住我的手,也握住彼此的手。于是我们就成为三位一体。我们绕着圆圈,手牵手行走着,然后用握着的手碰触地面,再直立起来;起来,把手伸向天空。这个动作重复了七次,以表示对七个方向的敬意:北、南、东、西、上、下、内。
仪式即将结束时,“药师”来了。长老是最后一个,由乌达陪着。他们告诉我,澳洲原住民的圣地,包括他们这个“真人部落”的,如今不再属于土著了。澳洲所有部落的共同圣地,最重要的一个,以前是“乌鲁端”(UIuru),如今一般人都管它叫“艾耶斯巨石”(Ayers Rock)。那是位于澳洲大陆中央的一块巨大的、红色的石墩,号称为全世界最大的一块石头,高达一千二百六十尺,耸立在平原上,如今己经开放给游客赏玩。成群游客像蚂蚁一般,爬上石墩,然后搭游览车回到附近的汽车旅馆,悠哉游哉,浸泡在以氯消毒过的无菌游泳池中,大发漫漫长日。尽管澳洲政府声称,艾耶斯巨石属于英国保皇派和澳洲土著共同所有,但是,很显然的,它不再具有神圣的地位,不能再用来举行任何带有神圣色彩的仪式。
大约一百七十五年前,白人开始架设电报网路,穿越澳洲辽阔的、空旷的原野。原住民被迫寻找新的地点,做为众部落的聚会场所。此后,原住民的艺术品、历史雕刻和遗迹,被掠夺一空,一部分保藏在澳洲博物馆,大部分流落在国外。原住民的祖坟被发掘,神坛被剥光宝物。在这个部落的人看来,白种人实在太过愚昧,因为他们以为,只要将原住民的圣地移位平地,原住民就会抛弃他们的宗教信仰。他们从没想到,原住民会另外找个地方。不过,白人的蛮横确实对原住民各部落的共同聚会,造成致命的打击,从此情况日益恶化,终于导致原住民各部落的全面瓦解。有些族人展开反击,结果白白送命。更多族人涌进白人的城镇,寻找白人许诺给他们的美好生活,包括源源供应的食物,结果却死于贫穷——合法的奴隶制度。

进入“真人部落”的历史

澳洲的第一批白人居民,是被铁链锁着、一船一船运来的囚犯,目的是要解决英国监狱过度拥挤的问题。连被派来监管囚徒的军人,都是当时皇室心目中的败类。难怪,囚犯服满刑期出狱,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时,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他们得找些可以让他们作威作福、一泻怨气的代罪羔羊。原住民正好派上用场。
乌达向我透露,大约十二个时代以前,他们这个部落被引导回现在这个地方: “自从远古以来,这个神圣的所在就一直庇佑着我们族人。那时,地面上长满树木,连淹没全世界的那场大洪水,也避开这块土地。我们族人在这儿很安全。你们的飞机找不到这个地方,而你们白人在沙漠中活不了多久,也找不到这儿来。很少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我们祖先留下的古物,已经被你们人抢走。除了你即将在这儿地底下看到的,我们已经一无所有。其他原住民部落,已经丧失了所有连接他们历史的东西。这些东西已经被你们‘变种人’搜刮一空。这儿所保藏的是整个国家、整个种族——上帝心目中的‘真人’——所剩下的一点东西。我们是上帝的第一批子民,地球上仅存的真正人类。”
那天下午,“女医师”第二次来到我面前,带着装在容器里的红漆。他们使用的颜色分别代表身体的四种主要成分:骨骼、神经、血液和体素。她透过手势和心灵语言,指示我将红漆涂抹在脸上。我照做了。然后,所有族人鱼贯步出洞穴。我再次凝视着每一个人,恳切保证,决不会泄漏这个圣地所在的地点。 于是,他们护送我走进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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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1 15:24: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梦境乍现

洞内是一个巨大的石窟,四周是坚实的石墙,有好几个出口,通到其他地方。色彩缤纷的旗帜悬挂在墙上;雕像从天然形成的石屋上探出头来。我望望角落,吓了一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座花园!山丘顶端的石头经过刻意的布置,阳光能够洒进石窟来。我清楚听到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一条石沟引导入地下水,潺潺流淌,在我们停留期间,不曾中断过。石窟打扫的很整洁,弥漫着简洁而古雅的气氛。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部落的人也拥有属于个人的财务。在洞中,他们除了储存仪式用品外,也保藏一些精致的寝具。我看见一张张兽皮堆叠成厚厚的、舒适的被褥。我也发现,在旅途上收集的骆驼蹄趾,已经被制造成切割用的工具。石窟中有个房间,我管它叫博物馆。那儿,他们储存多年来派人到城里收罗的东西,包括从杂志上剪下的各种东西的图片:电视机、电脑、汽车、坦克、火箭发射器、吃角子老虎、著名建筑、各色人种,甚至五颜六色的佳肴美食。此外,还有从城里捎回的各种玩意——太阳眼睛、剃刀、皮带、拉链、安全别针、钳子、温度计、电池、几只铅笔和钢笔、几本书。
石洞一角,是他们制造一种类似布匹的产品的地方。他们以物易物,和临近的部落交换羊毛和其他纤维品,有时也有树皮制造布料。偶尔,绳子也在这儿制造。我看见一个人坐在地上,手中拿着几根纤维,在大腿上搓着,然后加进几根纤维再搓,直到搓出一条长线,最后和其他几条线编织在一起,制成粗细不一的各种绳子。他们也把剪下的发丝编织成各种用品。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个部落的人用衣服把身体遮蔽起来,完全是为了我的缘故,因为他们担心现阶段的我还很难——甚至不可能——接受他们那种赤身露体的生活方式。
在乌达向导和解说下,我花一整天参观洞窟各处,直看得我目眩神迷。洞中深处,有些地方需要点燃火炬,但大厅有岩石做天花板,可从外面调整,改变窟内的光线,从阴暗到光明,随心所欲。“真人部落”的这个洞窟,并不是膜拜神明的地方。事实上,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在膜拜神明。他们利用这个在他们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记录他们的历史,传授上苍的真理,保存传统的价值。圣地庇佑这个部落的人,使他们不受白人思想毒害。
我们返回大厅后,乌达把一些木头和石雕像捧在手里,让我仔细观察。他显得十分兴奋,宽阔的鼻孔不断鼓胀着,根据他的说法,雕像的头饰显示它的个性。低矮的头饰代表大脑的思维、我们的记忆、抉择、肉体对快乐和痛苦等等感受的知觉——这些我都归类为意识和潜意识心灵。高耸的头饰,则象征传造的心灵和自我:我们如何利用现有的知识,发明尚未存在的东西;如何拥有或真或假的经验;如何吸取所有生物和所有人类世世代代累积的智慧。人们都在寻找咨询,但一般人似乎不了解,智慧也在寻找表现的管道。高耸的头饰也代表我们真正的、完美的自我——那是每一个人心中永恒的部分,当我们心中有疑惑,不能确定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否符合群体的最高利利益时,可以求助于它。还有第三种头饰;它环绕雕像的脸孔,从后面垂到地上。这象征人生各个层面的连结:肉体的、情感的、精神的。
大部分雕像工精致,十分讲究细节。让我惊讶的是,有一座已经完工的雕像,眼睛里竟然没有瞳孔,看起来就像一座有眼无珠的神像。“你们以为,上苍一直监视着、裁判着人类,”乌达说,“我们认为上苍是在试探人类的情感和意图——他最感兴趣的不是我们的行为,而是我们行为背后的动机。”
那天晚上,我度过整个旅途中最美好的一个夜晚。就在这个时候,我弄清楚了我前来这儿的原因,也明白了他们对我的期望。

心灵的庆典

我们举行一场仪式。我看见艺匠们调配白黏土做的漆:两种带着赤红色的色调、一种是柠檬黄。“工具师傅”把六寸长的树枝制成刷子,用牙齿打磨、修整。族人们的脸孔,都给画上了复杂的图案和动物的图形。他们让我穿羽毛做的衣裳,其中有些羽毛采自鸸鹋身上,非常柔软,是香草色的。我的任务是模仿一种叫“库卡布拉”的鸟。在这场仪式剧中,我所扮演的鸟儿是带信的使者,飞翔到世界各个遥远的角落。“库卡布拉”是很漂亮的鸟,但嗓门很大,叫起来好像驴在哀嚎。他有坚强的求生意识。这种大鸟似乎适合担任使者。
唱歌跳舞结束后,我们围聚成一个小圈子。一共是九个人:部落长老、乌达、药师、女医、时间守护者、记忆守护者、和平缔造者、鸟类的亲戚和我。
长老坐在我正对面,把两支脚安放在臀下,当作坐垫。他倾身向前,凝视着我。圈外有个人递给他一只石杯,里面成着一种液体。他吸了一口。他把杯子传给右手边的人时,两支眼睛依然注视着我,仿佛看透我的灵魂。他说:
“我们——上苍宠眷的真人部落,正准备离开地球。在所剩无多的日子里,我们决定过着最高层次的精神生活,保持独身,以表现我们在肉体上的自律。我们不再生儿育女。当我们最年轻的族人去世时,人类最纯洁的种族也从地球上消失。”
“我们是永恒的存在。在宇宙许多地方,想追随我们的灵魂,可以披上肉身的躯壳。我们是第一代人类的直系子孙。自太古以来,我们已经通过生存的考验,谨尊祖先传下的道德标准和律法。我们的群体意识,维系住地球的生命。现在我们获准离开地球。世界上的人己经改变:他们摧毁了这块土地的一部分灵魂。我们要到天上和他相会。”
“你被挑选为我们的使者,你的任务是把我们离开的消息带去给你们那些‘变种人’。我们把大地母亲遗留给你们。我们期待,你们能切实检讨,看看你们的生活方式对水源、动物、空气和人类自己造成了什么祸害。我们期望,在毁灭地球以前,你们找到解决你们问题的方法。有些‘变种人’己经觉悟;他们即将寻回失落的灵魂和真正的自我。只要集中心力,你们还来得及扭转地球的毁灭,但我们不能再帮助你们。我们的日子所剩不多了。地球上雨水分布的情况已经改变,天气越来越热;我们发现,这些年来,植物和动物的繁衍能力持续降低。我们不能再提供肉体的躯壳,让灵魂栖息,因为在这儿的沙漠,很快就找不到水和食物了。”
我心中乱成一团。事情的真相渐渐浮现了。经过这么多年,他们终于揭下神秘的面纱,和一个外人打交道,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替他们带信的人。但为什么选择我呢?
杯子现在传到了我的手里,我喝了一口。味道呛的很,好像是醋和纯威士忌调在一起。我把酒杯传递给右手边的人。
长老继续说:“现在,该让你的身体和心灵休息了。去睡吧,我的姐妹。明天我们再谈。”
那堆火烧得只剩下一堆红晃晃的煤块。热气升起,透过石窟天花板上宽阔的缺口,飘散到洞穴外。我睡不着觉。便向“和平缔造者”打个手势。问他我们能不能聊聊。他说:“好吧。”乌达答应替我们翻译,于是我们三个人展开一场深刻的、复杂的讨论。

原始的梦幻时期
这个名叫“和平缔造者”的澳洲土著,脸上布满风霜,苍凉得就像我们一路上所看到的景色。他告诉我,在太古时候,也就是他们所称的“梦幻时期”,所有的陆地都连接在一起。上苍创造了光,这第一道阳光粉碎了遮天蔽地的黑暗。接着,他在太虚中放置许多圆盘,让它们在天上旋转。我们的地球就是其中之一。它原本是平板、空白的。那时的地球,表面光溜溜,没有任何遮蔽,四处一片死寂,整个大地看不见一朵摇摆的花儿,甚至连微风也没有。没有鸟儿、没有任何声音来打破无声无息的太虚。后来,上苍将知觉赋予每一个星球,赐给它们不同的东西。意识最先来临。下意识中产生水、大气和土地,生命的最初形式出现了。我们族人认为,你们所称的上帝,白种人觉得很难解释,因为他们拘泥于形式。在我们心目中,上苍没有体积、形貌和重量。上苍是精髓、创造力、精纯的元气、爱、无边无际的存在、无限的活力。原住民有许多传说提到一条“彩虹蛇”。她象征“能”或“意识”蜿蜒曲折的行进路线——始于绝对静止,继而产生振动,终则成为声音、颜色和形式。
根据我的判断,乌达试图说明的,并不是醒觉或昏迷那一类意识,而是某种创造意识。它无所不在,它存在于石头、植物、动物和人类。上苍创造人类,但人的躯体只为人的灵魂提供栖息之所。其他的永恒生命,存在于宇宙的其他地方。澳洲原住民相信,上苍第一个创造的是女性,而世界是在上苍唱歌的时候形成的。他是神——一种至高无上、充满正气和爱心的力量。他以扩充“能”的方式创造世界。
他们相信,人类是依上帝的形象创造的,但不是肉体的形象,因为上帝不具肉体。灵魂是依上苍的形体创造的,意思是说,它能享受纯洁的爱与和平,具有传造的能力和管理万物的能力。上苍赋予我们自由意志,把这个星球赐给我们,做为磨练我们情感的场所——当灵魂栖息在人体内时,感情是格外强烈的。
这个部落的人所称的“梦幻时期”,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太古时代天地混沌时;第二个阶段,天地初期,地面上万物犹未齐备。早期的人尝试各种情欲和行动,发现他们拥有自由意志,想生气就可以生气。他们可以寻找发泄怒气的对象,也能够惹是生非,激起怒火。忧虑、贪婪、欲望、谎言、权利——这些都不是人类应该培养和促进的情感与行为。为了惩罚他们,上苍让早期的人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石头、一条瀑布、一座山崖等等。这些东西如今还存在于世界上,供认参观,让有足够智慧的人从中吸取教训。构成现实的是意识。“梦幻时期”的第三个阶段就是“现在”。梦还在持续进行:意识仍在创造我们的世界。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相信,上苍将土地所有权赐给人类。土地属于地上万物,协调和分享才是真正的人道。占有土地是极端违反人道的行为,因为它排拒他人,放纵自己。英国人来到之前,澳洲没有人缺少土地。
这个部落的人相信,第一批人类出现在澳洲时,全世界的陆地还连接在一起。大约一亿八千万年前存在于世界的单一路块,科学家称为“番齐亚”(Pangea),后来它一分为二。“劳拉西斯”(Laurasis)包含地球北部几个大洲;“贡旺纳阑”(Gondwanaland)涵盖澳洲、南极、印度、非洲和南美。六千五百万年前,就印度和非洲脱离南部大陆,自立门户,贡旺纳阑只剩下地球底端的南极,以及中间的澳洲和南美。
根据这个部落的说法,在上古时代,人类就开始探险,徒步漫游旷野中,越行越远。他们在路途上遭遇各种新的情况,为求生存,他们放弃原有的行为准则,采取更具侵略性的做法和行动。他们走得越远,信仰体系和价值观念变化越大,到后来,连外貌都改观了,那些漂流到气候寒冷的北方的人,皮肤变得比较白。
他们不因肤色而歧视别的种族。他们相信,当初人类的肤色都是同样的,如今人类又渐渐恢复到相似的肤色。
在他们心目中,“变种人”具有一些显著的特质。首先,他们不再能居住在空旷的环境中。大部分变种人,到死都没尝过赤身淋雨的滋味。他们一生都在装有冷气的房子中度过,即使在寻常天气出门逛一逛,也会中暑。
其次,变种人不再拥有像澳洲原住民那样健全的消化系统。他们必须将食物磨碎、乳化、调配、掩藏。他们吃的非自然食物多过自然食物。更不像话的是,他们居然对基本食物和空气中的花粉,产生过敏性反应。有些变种人的婴孩,甚至连母乳都咽不下口。

牵连繁琐的现代人

变种人眼光短浅,因为他们以自己的寿命来衡量时间。除了此时此刻,他们不承认任何时间存在,因此,他们不顾人类的未来,对环境大肆进行破坏。
现在的人和以前的人最大的不同是,现代的变种人生活在恐怖中。他们“真人部落”对人生没有恐惧。变种人恐吓他们自己的孩子。他们需要警察和监狱,连政府都要以国家安全为名,用武器威胁其他国家。根据这个部落的看法,恐惧是动物世界的特征,在动物求生的本能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但是,只要人类认识上苍,了解这个宇宙不是随便形成的,而是在规划中不断成长,他们就不会恐惧。你必须在信仰和恐惧之间作出选择。这个部落认为,物欲造成恐惧。你拥有的财务越多,你越活的提心吊胆,到头来你是为身外之物过活。
这个部落的人告诉我,西方传教士强迫他们教导孩子,吃饭前握着双手,做两分中的感恩祈祷,他们觉得很荒谬。每天早上,他们一觉醒来就对上苍表示感恩!一整天,他们都是在感恩的心情中度过的。感恩之心是人类与生具有的。如果连这点也要传教士来教,这个社会显然生病了。也许,真正需要帮助的是那些传教士。
他们也不懂,为什么传教士禁止他们报答土地的恩惠。大家都知道,你取自土地的越少,你所欠的也越少。这个部落的人认为,让自己身上的一些血溅洒在土地上,做为一种报答的方式,以感激土地对他们的照顾,这样做,一点也不野蛮。他们也认为,如果一个人自愿绝食,坐在旷野中结束他在世俗的生命,他的意愿应该获得尊重。他们不认为,因病或意外事件而死,是符合自然法则的现象。他们说,毕竟,你不能真的杀死永恒的东西——灵魂。你没有传造它,也不能杀死它。他们信仰自由意志;灵魂自愿来到这个世界,谁又能禁止它回到老家?这不是在浮华世界中,凭血气之勇所做的决定;这是永恒的层次上,由彻底清醒的自我所做的决定。
他们相信,脱离世俗最自然的方法,莫过于行使个人的自由意志和选择权。活到一百二十或一百三十岁时,他们会征求上苍的同意,开始兴奋地 准备回归“永恒”。他们会举行同乐会,庆祝他们的一生。
许多世纪以来,这个部落有独特的习俗。婴孩诞生时,大家会对他说:“我们爱你,我们会帮助你走上这段旅程。”这就是每一个人生平听到的第一句话。在临死前的庆祝宴会中,大伙儿上前拥抱他,对他再说一次生时听到的话。你来到这个世界时听到的话,也就是你离开时听到的!然后,这个准备离开人世的人坐在沙地上,关闭体内的生命系统。两分钟之内,他就与世长辞,整个部落没有丝毫悲哀的气氛。他们许诺,当我有能力承担这种知识所带来的责任时,他们会教导我,如何从世俗的生命,回归到肉眼看不见的永恒境界。
“变种人”这个称呼,指的是一种心态,并不是指肤色和种族;它代表的是一种人生态度。“变种人”是丧失或丢弃古老记忆和永恒真理的人。
我们的讨论不得不告个段落。夜已经深了。我们都很疲倦。昨天这个洞库还是空荡荡的,今天就充满了生命。昨天我的脑子还装满多年来所受的教育,今天却变成了一块海绵,大量吸取不同的、更重要的知识。他们的生活方式是那么奇异、那么深奥,我一时无法了解,干脆闭上眼睛,停止思索,让自己整个人陷入安详深沉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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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1 15:25: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档 案

第二天早晨,他们让我参观那条名为“计时路”的通道。他们发明一种石头装置,让太阳透过一个坚坑照进洞库中。每年只有一次,阳光以精确的角度直射进来。他们根据这个现象判断,自从上次记录时间以来,整整一年过去了,于是,他们就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向族人中两位妇人致敬——她们一名叫“时间守护者”,一名叫“记忆守护者”,是部落档案的保管人。这一天,她们会履行一年一度的任务。她们在洞库墙上绘制一幅壁画,描述过去六个季节中(澳洲原住民将一年划分为六个季节)部落里发生的大事。所有的出生和死亡,都以季节的日子和太阳或月亮的时间记录,其他重大事件也一样。我数了一数,发现这些雕刻和绘画总共超过一百六十件。因此,我断定,部落中最年轻的人是十三岁,而超过九十岁的族人,总共有四位。

命中注定

以前我并不清楚,澳洲政府是否参与过任何核子活动,现在我在洞库壁画上看到了证据。政府可能不知道,试爆地点附近有人居住。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轰炸澳洲达尔文港的事件,也记录在壁画上。“记忆守护者”并没有使用纸笔,却对重大事件发生的时间和顺序,掌握得清清楚楚。“时间守护者”向我解释她们绘制壁画的任务时,脸上充满喜悦的光彩,模样就像一个刚收到珍贵礼物的小孩。这两位妇人都已经上了年纪。我们西方社会充满健忘、痴呆、任性、糊涂的老人;在这儿的荒野中,人越老却越有智慧,她们的意见在任何场合都备受重视。她们是社会的支柱、族人的典范。
我往上数,找到记录我出生那一年大事的壁画。以西方立法换算,那年的九月二十九日清晨,这个部落有一名婴儿诞生。我问她们此人是谁,他们告诉我,这个婴儿名叫“皇家黑天鹅”,这是当今的部落长老。
我听了,险些儿张开嘴巴惊叫起来。某个人和你同一年、同一天、同一个小时出生,而出生地点却远在地球另一端,请问你和他相会的几率有多高?更何况有人预言你们会相见。这实在太神奇了。我告诉乌达,我想私下和“皇家黑天鹅”谈谈。他照我的意思安排。
多年前,“黑天鹅”得知,他的一个心灵伙伴已经投胎,出生在地球顶端白种人的社会里。年轻时,他原打算冒险进入澳洲的白人社会,寻找这样的一个人,但族人告诉他,出生后至少五十年才相会的协议,必须遵守。
我们比较我们出生时的情况。当时,他母亲独自一个人赶了好多天路,来到一个特别的地点,用手挖出一个沙坑,里面垫着非常柔软珍贵的纯白无尾熊毛皮,然后蹲到坑上,把他生下来。我则出生在美国爱荷华洲一间白色的、消过毒的医院里。那时我母亲也是长途跋涉,从芝加哥赶到她自己选择的地点生下我。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他父亲正在外面旅行,离他很远。我父亲当时也不在我母亲身边。他一生中,至今已经改过好几次名。我也是如此。他告诉我每次改名的缘由。那只出现在他母亲路途上的纯白珍贵无尾熊,是一个征兆:她所怀的孩子,命中注定成为他族人的领袖。他自认气质和澳洲黑天鹅相近,因此以他为名,再加上他们语言中的一个修饰语(乌达将它翻译为‘皇家’),就成了他现在的名字“皇家黑天鹅”。我也把自己改名的缘由告诉他。
我们两人之间的共同点是巧合还是因缘,并不重要。在相识的那一刻,我们的伙伴关系已经成为事实。有如久别重逢的亲人,我们谈了很多。
我们谈的多半是私人的事。不适合在这儿披露,但我愿意转述他最深奥的一个见解。
“皇家黑天鹅”告诉我,在这个七情六欲的世界,二元性永远存在。我将它解释为善对恶、自由对奴役、反抗对顺从。但他说事实并不如此,人生并不是黑白分明的;它是或深或浅不同层次的灰色。最重要的是,所有的灰色都在向前演进,总有一天会回归造物主。我听了,就开起自己年龄的玩笑来,我告诉他,我得再活五十年,才弄得清楚他这番话的含义。
历史的见证

稍后,在洞窟中那条叫“计时路”的通道上,他们告诉我,澳洲原住民是最早发明漆的人。由于担心环境遭受污染,他们不愿使用有毒的化学物质;他们拒绝随着时代潮流改变,因此,他们在公元1000年使用的油漆方法,至今仍在使用。他们用手指和动物毛发刷子,把墙上一块地方漆成深红色。几个小时后,它干了,他们就指导我把白粒黏土、水和蜥蜴油调制成白漆。我们把这三种成分放在一块平滑的树皮上调配,等它调得差不多了,他们就把树皮摺成一个漏斗,让我把油漆倒进嘴里。我的舌头感觉怪怪的,但尝不出什么味道。接着,我把一只手按到红墙上,然后吐出嘴里的白漆,让它喷洒在手指四周。最后,我挪开我那只沾满油漆的手。原住民神圣的石墙上,赫然出现我这个“变种人”的手印。纵使他们将我的脸孔粘在梵蒂冈礼拜堂的天花板上,我也不会感到那么骄傲。
我花了一整天,观看墙上的壁画。它所记录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包括:英国统治者、澳洲建立汇挩制度、原住民第一次看见汽车、飞机、最早的喷射机、在澳洲上空运行的卫星、日食——甚至还有一个模样像飞碟的飞行器,上面戴着比我还像变种人的生物!他们告诉我,壁画上出现的事物,有些是前任“时间守护者”和“记忆守护者”亲眼目击的,其他则是部落使者从白人城镇带回的报告。
以前,他们派遣年轻人到白人城镇,但后来发现,这种任务不适合交给年轻人。小伙子容易受到花花世界诱惑。他们都想拥有一辆小货车,每天吃冰淇淋,享受工业文明带来的甜美生活。年纪大一点的族人意志比较坚定,面对西方社会的诱惑时,比较不容易屈服。不论如何,族人是否愿意留在部落,全凭他们自己选择;事实上,不时有误入歧途的族人回归到部落里来。乌达出生后就被人带走,这种事在当时不但普遍,而且合法。为了改变异教徒的信仰、拯救他们的灵魂,白人把原住民儿童送进幼儿园,禁止他们学习母语和参与任何部落仪式。乌达是在城里长大的,直到十六岁那年才逃回部落,寻找他的根。
乌达谈到澳洲政府提供给原住民的住屋,引起我们一阵大笑。他说,原住民都睡在院子里,把房子当成储藏室。这就引起一个新的话题:什么才算是礼物?根据这个部落的看法,你给别人他需要的东西,那就是真正的礼物。如果你给的是你希望他们得到的东西,那就不是真正的礼物了。礼物是没有附带条件的。接受礼物的人有权随意处置这个礼物:使用它、破坏它、丢弃它,都可以。礼物一经送出,就属收者所有,送者不得过问或期待任何回报。不符合这个标准的礼物,就不算真正的礼物,必须归类为其他东西。我必须承认,我们政府对民众的济助,以及在我们社会被当成礼物的大部分东西。很不幸,在这些澳洲原住民心目中,根本不是礼物。但是,我也记得,家乡有一些人常常送人礼物,他们自己却没感觉到。他们送你一两句鼓励的话,分享你的快乐,在你摔跤时扶你一把,当你真正的朋友。
这些澳洲原住民的智慧,一直让我感到惊讶。如果他们当上世界领袖,我们人类的关系会有所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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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1 15:26: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受命传达讯息

第二天,我获准进入地窟中防卫最严密的洞室。这是他们部落最神圣的地点,也是他们一再争论,是否让我参观的地方。进入时,我们必须携带火把,以照亮这个精心营造、四壁镶嵌着猫眼石的洞府。火把的光从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射出来,展现出我所见过的最光辉灿烂的一道彩虹。我仿佛站在一座水晶宫中,被缤纷跳耀的色彩团团包围住了。这个部落的人进入这儿,是为了“打坐”,和上苍正式地、直接地沟通。他们向我解释,白种人的祈祷和他们的“天人交流”不同:祈祷是透过外在的语言,对精神世界有所祈求,而他们所做的正好相反。他们静静聆听。他们清除心中的杂念,等待接纳上苍的讯息。这样做的原因是:“你只顾自己说话,就听不到上苍的声音。”

神圣的洞室

许多婚礼在这间洞室举行,正式更改名字也是在这儿办理的。年老的族人去世前,总要来这儿凭吊一番。以往,他们族人还是澳洲大陆唯一的居民时,各部落的葬礼并不相同。有些将死者包扎成木乃伊,埋葬在山边的陵墓。艾耶斯巨石中曾经埋葬着许多尸体,如今当然都不复存在了。澳洲原住民并不十分重视死去的肉身,因此,通常他们都把死者埋葬在底浅的沙坑。他们认为,肉身终须回归泥土,充作其他用途,一如大自然中所有生物和元素。如今有些族人要求,将他们尸体赤裸着抛弃在沙漠中,充当动物的食物,以答谢它们在生命的循环中,忠实地为人类提供滋养品。根据我的了解,面对死亡时,白种人和这些原住民的态度有一个很大的差异:原住民知道他们死后会去那里,而大部分白种人却茫然不知。你若知道死后的去处,你就会走得安详、充满自信,否则,你会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才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间四壁镶嵌宝石的洞室,他们也教导族人非常特殊的技能。迅走术就在这儿传授。外界一再谣传,澳洲原住民在面临危险时,会化作一缕清风消失。许多住在城里的原住民说,那只是个骗局,他们族人根本不懂什么特异功能。但他们错了。在沙漠这儿,他们熟练地演出幻术。“真人部落”的人还懂得分身的法术;一个人可以幻化成十人,甚至五十人。他们以这种幻术取代武器,在险恶的环境中求生。他们利用其他种族的恐惧心里。他们觉得,没有必要用长矛把敌人刺杀,只须幻化成千军万马,就足以让敌人抱头鼠窜,落荒而逃。捡回性命的白种人总会四处传扬,土人施展魔法妖术,把他们打败。
我们在圣地只停留了几天。临走前,他们在这间神圣的洞室为我举行一个仪式,任命我为他们的代言人,并为我祈福,确保我往后一生逢凶化吉。仪式开始时,他们在我头上涂抹油膏,然后拿来一顶用卷曲的银灰色无尾熊毛皮做的帽子,中间用树脂镶嵌一颗猫眼石,戴在我头顶上。我全身给黏粘上羽毛,脸部也不例外。大伙都穿上羽毛缀成的服装。在这场奇妙的庆典中,他们挥舞着羽毛和芦草编织成的扇子,使风铃叮叮当当响动起来。阵阵风铃声,有如教堂的风琴一般动听。他们也吹奏泥土做的笛子和一种木制短乐器,听起来,宛似我们的横笛。
我知道,他们毫无保留的接纳了我。我通过了他们给我的种种考验,虽然事先他们并没有告诉我,而我也不知道他们考验我的目的。站在他们围成的圈子中央,接受他们的歌颂,倾听着那古老的、清纯的音乐,我感动莫名。
第二天早晨,只有一部分人离开这个隐秘的圣地,陪伴我走上未了的旅程。去那儿?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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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1 15:27: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非生日快乐

在旅途中,我们举行过两次庆祝会,向某一位族人的特殊艺能致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大家礼赞的对象,但他们庆祝的,并不是年岁的增长或生日,而是这个人的才艺和他对群体的贡献。他们认为,年岁的增长,目的是让一个人更加成熟、更有智慧、更能表现他的自我。因此,如果你自认今年比去年更成熟、更有智慧,你可以要求举行一场庆祝会。当你宣布你准备接受大家祝贺时,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我们举行的庆祝会,有一场的主客是一位名叫“守密者”的妇人。她的特殊技能和对部落的贡献,是倾听族人的心事。任何人不论想谈什么、表白什么、发泄什么,只要他把闷在心里的话讲出来,“守密者”都愿意在旁聆听。她把这些谈话当成隐私,通常不提供意见,也不作评论。她握住这个人的手,或让他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默默倾听他的心事。她懂得如何鼓励族人,依凭自己的良知良能,为自己的问题寻找解决的方法。
我想起美国老家的人:多少年轻人找不到生活方向和目标;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自愿成为社会的寄生虫;多少染上毒瘾的人,只想沉迷在虚无飘渺的幻境。我恨不得把他们带来这儿,让他们看看:有时你只要付出一点心力,就能够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能够享受到自我肯定所带来的骄傲。

庆祝的真谛

这位妇人了解她对社会的功用,族中每一个人也肯定她的贡献。庆祝会举行时,她高坐中央,我们则环坐四周。早些时她曾向上苍祈求,赐给我们一顿丰盛的晚餐。果然,那天晚上我们找到野生的草莓和葡萄。
几天前,我们看见远处正下着一场大雨,今天我们经过这个地方时,发现一坑坑积水中游动着数不清的蝌蚪。我们捕捉一些,摊在治热的石头上,很快就晒干成一种我做梦都不曾想到的食物。今天的宴会,菜单上还有一道不怎么吸引人的菜,那是用一种活跃在泥坑中的生物做的。
晚会上有音乐。我教这些澳洲原住民跳一种叫“棉花眼老乔”的德州土风舞,把节奏略微调整,以配合他们的鼓音,很快的大伙就笑成一团,跳得十分开心。我解释说,根据白种人的习俗,跳舞是成双成对的,接着我就邀请族长“皇家黑天鹅”当我的舞伴。他很快就学会华尔兹舞步,但总是拿捏不准节拍。我开始哼着调子,鼓动大伙儿加入。没多久,一整群原住民就在澳洲大陆的夜空下,一面哼着华尔兹曲调,一面跳起舞来。我也教她们怎样跳方块舞。乌达负责发号司令,表现的颇为称职。那天晚上大家都说,在我的社会中我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医生,如今来到他们这儿,不如改行当个音乐家!
在整个旅程中,那晚我和他们最亲近;他们几乎给我取了个原住民名字。他们发现我的才艺不止一端;他们也发现,我即能够热爱他们、欣赏他们的生活方式,又能够继续忠于我的社会,因此他们给我取个外号,叫“二心”。
在宴会上,大伙轮流向“守密者”致敬,告诉她说,有她在社区为大家服务,实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她显得十分开心,谦卑的接受族人的赞美,态度即从容又尊贵,模样像个皇族。
那是个快乐的夜晚。临睡前,我对上苍说了声“谢谢你”,感激他赐给我们如此美好的一天。
当初若有选择的余地,我是不会来这儿跟澳洲土人厮混的,更不会在宴会上吃“蝌蚪”这种东西。然而,如今躺在荒野中,我心里却想:我们西方人的节庆是不是变得越来越无聊了,而这些原住民的庆典,是不是比较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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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1 15:28: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随波而去

我们眼前的那块土地,被雨水冲蛀成钉齿状。我们不敢直着走,以免掉进十尺深的山谷里。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一滚滚乌云夹带着闪电,涌现在我们头顶上,我们目睹了天空中的风云变化。闪雷击中距我们仅仅数尺之遥的地面,轰然一声,震耳欲聋。转眼间,整个天空闪雷飞进,大伙儿纷纷走避。虽然我们四处奔逃,但似乎没有人找到真正可以避雨的地方。这个地区看来不那么荒芜,到处可见灌木堆,还有几株枝叶稀疏、奄奄一息的树木,以及一种柔脆的、铺满地面的植物。
一阵阵骤雨斜斜打在地面上。我听得见远处的雷声雨声,仿佛一列疾驰的火车,轰隆轰隆向我们逼近。一时间,天摇地动,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洒落下来。闪电并亮,雷声把我震醒过来。我摸摸系在腰间的皮带,我随身携带着一支水囊和一个用大蜥蜴皮做的袋子,里面储存着“女医”送给我的药草、药油和药粉。她曾向我仔细说明每一种药的来源和用途;我发现,要将她那一套医术学会,至少得花六年的时间,相当于在美国的医学院念一个医学博士学位,或成为一个推拿医师或按骨师什么的。我摸摸皮带上打的结,确定它不会松脱。雷电交加中,我清楚听到另一个声音,非常雄浑、新奇,咄咄逼人,是我不熟悉的一种声音。乌达向我大叫:“抓住一颗树!紧紧抱住一颗树!”附近并没有树。我抬头一望,看见有一样东西滚滚翻越过沙漠,又高又黑,三十尺宽,速度非常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它就已经扑到我身上。
水——汹涌、混浊、浪花飞溅的洪水,淹没了我的头。我整个身子翻腾在洪涛中。我拼命呼吸。我挣扎着伸出双手,想抓住一点什么,任何东西都可以。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泥浆,浓浊的泥浆,塞满我耳朵。我的身体不断打转,仿佛在翻跟斗。忽然,我整个人停顿下来,身体仿佛碰撞到一种非常坚实的东西。我被卡在一个灌木堆里。我必须呼吸。明知自己还在水里,我也要设法呼吸。我吓坏了,内心慌乱成一团。看来我必须向这股我不能理解的力量屈服。我认命了,不顾一切张开嘴巴呼吸,却吸到了新鲜空气。我睁不开眼睛;我脸上粘着太多泥巴。洪水向我冲刷过来,逼得我不断弯身,我感到树枝刺戳着我的身体。
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浪卷过去后,后面的水渐渐减少。我感到豆大的雨点滴落到我的皮肤上。我仰起脸来,让雨水冲散我眼眶里的泥巴。我试着直立起来,却觉得我的身体往下滑。我终于睁开眼睛,望望四周,看见自己的两支脚悬吊在半空中,离地面约有五尺。我整个人困在山坡上,底下就是山谷。这时我开始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我爬不上山崖,只好让身体往下滑落。我的膝盖撞击到地面,然后我跌跌撞撞行到谷底。很快我就发现,声音是从相反的方向传来的,于是我转过身去。
没多久,我们又围聚到一起。没有人受到重伤。我们随身携带的兽皮毯子丢失了;我的腰带和那只珍贵的皮囊也不见踪影。我们站在雨中,让凝结在身上的泥巴给雨水冲回大地。大伙儿一个接一个的脱下衣服,赤条条站在地上,让雨水冲刷掉衣服褶痕中蓄积的沙砾。我也脱掉身上的衣服。在水里翻滚的时候,我的束发带松脱了,头发乱成一团,发丝纽结在一起,我用手指扒一扒。我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其他人都跑过来帮忙。我们摊在地上的几件衣服蓄满了雨水。大伙打个手势,要我坐下来,然后把衣服上的雨水浇到我头发上,伸出手指,帮我梳理起发丝来。

逐渐淡然的物欲

雨停后,我们把衣服穿回身上。衣服终于干了,我们就用手把衣上的沙砾拂掉。炽热的空气很快就把水分吸收。干后的皮肤,紧绷绷的,就像画架上框着的帆布。这时他们才告诉我,大热天,他们这个部落的人通常是不穿衣服的,但他们担心我不习惯,身为主人,为了表示敬客,只好遵照我的习俗,穿上衣服。
整个事件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场暴雨只给这群原住民带来短暂的纷扰。随身携带的东西,全都遗失在洪水中,然而,转眼间他们又高高兴兴地笑闹起来。我承认,经过洪水的冲洗,我整个人看起来比往常清爽许多。这场风暴让我体会到生命的壮丽,也唤醒我对生命的热爱。
死里逃生的经验,也使我憬悟:身外之物根本不值得挂怀。这个时候的我们,除了身上那件破衣裳,简直一无所有了。族人送我的一些小礼物,我原打算带回美国留传给我的孙女,如今全都随波而去。面对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悲叹吗?认命吗?用我身上仅有的一点财物,交换无欲则刚的大道理,公平吗?族人曾告诉我,也许他们会准我留下那些东西做纪念,然后,上苍似乎责怪我,太过重视身外之物,因此才发动那场洪水将它们卷走。我终于懂得珍惜财货不如珍惜情感的道理吗?
那天晚上,他们在地上挖个小洞,升起一堆火,火旁堆一些石头。火烧尽时,石头变得十分炽热,他们又在洞中加进潮湿的嫩枝、植物的根茎和一些干草,最后用沙将洞口封起来。我们在一旁等待,就像美国人守在通用电器公司出品的烤炉旁,等待里面的食物烤熟。一个小时后,我们挖出烤熟的晚餐,带着感恩的心情吃得津津有味。
那晚就寝,我身上并没有盖着野狗皮做的毯子。入睡时,心中响起那句有名的祷词:“主啊,让我平静地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事物,让我有勇气改变我能改变的事物,赐我智慧,了解这两者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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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1 15:3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洗 礼

倾盆大雨之后,一夕之间,百花处处开放。荒凉空旷的澳洲原野荒地铺上了一张五彩缤纷的地毯。我们行走在花间,咀嚼着花瓣,把花环挂满一身子。感觉真好。
我们越走越接近海岸,把沙漠抛在身后。每天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植物,越来越浓密。树木长得比较高大,种类也比较多。食物不再缺乏。我们的餐点中出现各式各样的种子、芽苗、胡桃和野果。有个人在一株树上割开一个小切口,我们把新近取得的储水器伸到切口下,承接树身流出来的液汁。我们也第一次捕鱼,熏鱼的香味至今还遗留在我的记忆中,久久不散。出现在我们晚餐中的还有种类繁多的蛋,有爬虫类的,有鸟类的。

心灵的洗涤

有一天,我们来到原野中一个壮阔的水潭。大伙一整天逗着我,说要给我一个特别的惊喜,现在它果然出现在我眼前。潭水又深又冷。这个巨大散潭子坐落在石头遍布的溪床上,周围长满矮树,弥漫着热带丛林的气氛。如同我的旅伴们所料的,我一看到潭水,登时就兴奋起来。潭水够宽够深,足够让我好好游一趟,于是我就征求他们同意。他们要我稍安毋躁。有权决定是否准许我在潭水中游泳的,是这个地区的同治者。
族人开始举行一场仪式,祈求准许我们使用潭水。他们口中念念有词的当儿,水面上出现了涟漪。它从潭子中央冒出,逐渐扩散到我们对面的岸边。一颗尖牙、平扁的头颅出现了,接着我们看到一支六尺长、皮肤粗糙的鳄鱼游出水面来。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鳄鱼。又有一支浮出水面,然后双双爬到岸上,钻进潭边的树丛中。伙伴们告诉我,现在可以游泳了,我却唐突起来,当初的兴奋消减了不少。
“你们确定鳄鱼全都爬出来了?”我心里嘀咕。他们怎能确定潭里只有两支鳄鱼?为了让我安心,他们找来一根根长的树枝,在水面四处穿刺。潭中毫无动静。一个族人负责放哨,提防鳄鱼回来,然后我们就下水游泳。在水中伸展四肢,尽情戏耍,感觉美极了——在这趟漫长的旅程中,我的背脊骨第一次完全放松。
说也奇怪,我这次毫不畏惧地涉足鳄鱼潭,感觉上,就好像这一生中又经历一场洗礼仪式。我并没有皈依另一个宗教,但我找到了新的信仰。
我们并没有在潭边扎营。那天我们继续赶路。我们第二天看到的鳄鱼,体形小的多;它的出现是为了提供我们食物,滋养我们的生命。这个部落的人平常不太吃鳄鱼肉,他们认为鳄鱼是一种个性阴险、行为暴戾的爬虫。鳄鱼肉的戾气会跟人体内的戾气混合在一起,使那个人的行为举止更加凶暴、乖戾。我们也烤过鳄鱼蛋来吃,滋味糟透了。然后,当你要求上苍赐予食物时,你无法预知什么东西会出现在晚餐中。你只要晓得,一切上苍自有安排,有什么你就吃什么,大口下肚,拒绝再来一份!
沿着水道赶路时,我们遇到许多水蛇。我们活捉几条,为我们的晚餐提供新鲜的肉。扎营后,我看见族人们紧紧抓住蛇身,把嘶嘶作响的蛇头塞进嘴巴。他们用牙齿紧紧嵌住蛇头,双手在蛇身上下摸索,忽然,使劲一捏,那条蛇登时一命归阴,实现了它们存在的目的,为我们提供食物,死得毫无痛苦。我知道,这群澳洲原住民坚信,上苍不会让任何生物受苦,除非他自愿。在这方面,上苍对人和动物的态度是相同的。大伙在熏烤蛇肉时,我坐在一旁,微笑着,心中想起一个老朋友卡尔•克里夫阑(Carl Cleveland)医生——在医学院教书那些年,他总不忘训诲学生,替病人接骨时,下手一定要精准。我提醒自己:记住,将来见到他时,莫忘了把今天看到的一幕告诉他。

无怨无悔的体验

“任何生物都不该受苦受难,除非他自愿。”这句话值得深思。“灵娘”向我解释:在我们生存的最高境界,每一个灵魂都可以选择出生在不完美的肉体中;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教诲和影响他们接触到的生命。“灵娘”告诉我,以往部落中有些人被谋杀,而这些人在出生前就已经决定,要善用他们的一生,让自己在人生旅途中的某一个阶段,成为考验其他灵魂的工具,以启迪这些灵魂。他们被杀,是为了履行出生前许下的诺言;只有他们真正了解“永生”的意义。他们的死也显示,杀害他们的人这次并没有通过考验,必须在未来、在其他地方接受另一次考验。这些族人相信,所有的病痛都有某种精神上的关系,可以成为迈向永生的踏脚石,只要白种人愿意打开心胸,听听他们体内的声音,了解里面发生的事。
那天晚上,在一片黑暗、空旷的沙漠中,我听到世界充满生命的声音。我发现,我终于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也许,开始时,我是个典型的城市佬,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入澳洲的内陆,但如今却觉得这趟旅程、这桩经验非常值得。在这儿,只有土地、天空和古老的生命存在,到处可见史前留下的鳞甲、兽牙和鸟爪。统治这块地区的是一群无畏无惧的人。
我觉得,我终于愿意面对他们挑选我来继承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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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1 15:3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脱离樊笼

我们爬上整个旅程最高的地方,在那上面扎营。空气非常清新。他们告诉我,大海就在不远的地方,虽然这儿望不见。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露脸,大伙儿已经忙碌起来。他们升起一堆火,这在早晨是不常有的。我抬头一望,看见一支老鹰栖息在我身边一株树上。
我们照例举行晨祷。“皇家黑天鹅”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火堆旁。乌达告诉我,族长准备为我祈福。大伙都围聚上来,伸出胳臂,让我站在圈子中间。每一个人都闭上眼睛,仰起脸孔朝向天空。“皇家黑天鹅”开始向天祈祷。乌达替我翻译:
“万物一体、独一无二的神啊,我们今天带来一个变种人站在你面前。我们领着她徒步走过沙漠,发现她身上还有一点慧根。我们开导她、启发她,但要完全改变一个变种人可真不容易啊。”
“你想必已经注意到,她那奇异的苍白皮肤如今变得比较自然、比较褐,而她那头发也日益稀疏,发根上长出了美丽的黑发丝。可是,我们还是无法改变她那双眼睛奇怪的颜色。”
“我们传授这个变种人许多知识,我们从她那儿也学到一些东西。她告诉我们,变种人食物中有一种浇在肉片上的浓汁。他们认为真理,但他们喜欢把真理埋藏在权益、物质主义、不安全感和恐惧的浓汁和调味料理。他们也有一种东西叫糖衣。这玩意显示:变种人把他们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花在肤浅的、虚假的、昙花一现的、滋味甜美的、外表好看的事物上,对充实精神生活、培养永恒的性灵,却不屑一顾。”
“我们挑选这位变种人担任我们的使者。如今,我们把她遣送回她的社会,让她像一只鸟儿,离开巢窝,高飞远走,像澳洲荒野中的大鸟那样去叫,把我们族人要离开地球的消息,遍告世人。”
“我们不评判变种人的所作所为。我们为他们祈祷,宽恕他们,一如我们为自己祈祷,寻求解脱。我们期望,他们会认真检讨他们的行为和价值观念,趁着还来得及,赶快认清一个事实:全世界的生命都是一体的。我们期望,他们会停止破坏地球,停止互相残杀。我们期望,越来越多变种人觉悟,加入拯救世界的行列。”
“我们期望,变种人的社会接纳我们的使者,倾听她带来的讯息。”
“祈求完毕。”
晨祷仪式结束后,“灵娘”陪我散散步。这时天已破晓,太阳出现在晨曦中。她指了指那一座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城市,该是我回到文明社会的时候了。她探出那张褐色的、布满皱纹的脸孔,凝起乌亮的眼睛,眺望着悬崖外的那个世界。她一面用朴实的土语和我说话,一面指着远方的城市。我了解,今天将是我被遣送回去的日子——族人打发我回家,而我离开我的导师。他们的教诲,我懂得多少?只有时间知道。我能把他们教我的全部记住在心中吗?奇怪,这一刻我心里记挂的,不是重返澳洲白人社会,而是如何向世界传达这群原住民的讯息。
我和“灵娘”回到族人中,然后,大伙儿一一向我道别。我们互道珍重,用的是全世界好朋友们共同的道别方式——拥抱。乌达说:“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你,因为你不缺什么,但尽管没有东西送你,我们觉得,你从我们这儿学会了如何接纳、领受。这就是我们送你的礼物。”
族长握住我的双手。我仿佛看见他的眼眶中闪烁着泪光。我知道自己在掉泪。“姐妹,千万莫失去你的两颗心,”他透过乌达的翻译对我说。“你带着两颗坦诚的心,来到我们这儿,现在这两颗心,充满着对我们这个世界的了解和感情,也充满着对你那个社会的了解和感情。你也给我一个礼物,那就是第二颗心。现在,我对世界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超乎我的想象之外。我会珍惜我们的情谊。祝你一路平安,我们会默默保佑你。”
他眼睛闪烁着发自内心的光彩,意味深长的朴充了一句:“我们脱离了肉体的绳索后,会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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